“慧靜法師可在船內(nèi)?”
“不知是哪位先生,何不顯身一見?”
船房。
慧靜剛坐下,便聽外面有人問她。
回頭一看卻不見門外有人,明白來者是隱形的神魂。
劉彥文光入目盯看發(fā)聲之處,平兒阿九相視警惕。
“原來船內(nèi)有位明經(jīng)之士,我沒猜錯的話,那些狐女是來迎見這位仁兄的?!?p> 說話,見一儒雅文士手拂須走入船房,正是另一艘客船出竅過來的和姓書生。
他明眸打量著劉彥。
劉彥讓平兒把卷簾落下,笑說:“我觀仁兄文雅,應(yīng)該有真學(xué)在身。方才幾位娘子是我外親,得知我路過此地前來一見?!?p> “有沖撞之處,還請見諒?!?p> “并無沖撞?!?p> 文士斂袖坐到他身旁,氣貌灑脫道:“我在別家船上等開船,剛好看見眾娘子在碼頭迎人,好奇跟著看一眼。”
“不想見到故人。法師可還記得我?”
慧靜從他顯身就在想,實(shí)在記不起哪里見過,請教問:“貧尼眼拙,先生尊姓?”
文士嘆然道:“我姓和,兩年前我去五臺山拜訪廣大和尚,他曾與我指認(rèn)一位故人,說在山后青云庵修行?!?p> “你我在青云庵外有過一面之緣?!?p> “當(dāng)時你采茶回來,我倆只一眼相交,不記得也正常。”
慧靜仔細(xì)看他,思量道:“貧尼想起來了,當(dāng)天我回到寺內(nèi),師父告訴我,說我有個故人來訪?!?p> “我問哪位故人,師父未提,說已經(jīng)走了?!?p> “莫非就是先生?”
文士點(diǎn)頭道:“就是我。你我前世有緣,所以稱故人。小生前世在金陵十里亭與佛家結(jié)緣,后來之事不提也罷,免擾亂你清凈之心。”
慧靜低眉笑說:“過去之事,貧尼已不再追求?!?p> 文士看她禪心頗高,有幾分爽快,禮問劉彥。
“不知君子貴姓?”
“我姓和,道號玉書,十年前中得探花,后拜師嶗山,入道之后才修得幾卷真學(xué),只有三百文光學(xué)問。”
“原來和兄是探花郎,失敬?!?p> 劉彥還禮道:“小生劉世才,不能與和兄相比。我十二年前中秀才,現(xiàn)在還是秀才。因一些巧合,偶入儒學(xué)真境。”
和玉書明眸看他,貼近嗅了嗅驚訝問:“劉兄兼修孟學(xué)?不知正氣白錦養(yǎng)到幾尺了?”
劉彥好奇他怎么聞出來的,回答道:“不過七尺而已,和兄在嶗山修道,此來凡塵莫非歷練?”
“不是,我下山是奉師命度化一位師弟入山?!?p> 和玉書說話提起另一船上的常姓書生,說:“此生心性尚可,只是靈竅未開,尚未聰明君心,不知師門是否滿意?!?p> “若劉兄隨我上山,可以排在我之上。”
慧靜聞言淺笑。
平兒趕忙接話:“我公子不想修道,只修儒術(shù),仙家美意我公子心領(lǐng)了?!?p> “哈哈哈……”
和玉書爽笑一聲,分看劉彥:“我并無度化劉兄之意,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書童莫慌。”
“劉兄奇才,世上兼修孔孟的不多,今日只做一場結(jié)交?!?p> “他日君到青州,可來嶗山一游,我當(dāng)接待。”
“說來青州也有你家親屬。青州狐封三娘,與我頗有交情?”
“哦?兄與三娘有交情?”
劉彥親近三分,應(yīng)下道:“有一日我去青州,定去嶗山拜訪?!?p> “如此說定了。”
和玉書起身,從腰間摘下一枚玉配給他:“此佩可做我的信物,旁人看不見,嶗山眾師兄皆能看到。他們一見就知劉兄與我有交情。”
“請小娘子代你公子收下。”
阿九聞命,看一眼公子,見點(diǎn)頭才接下玉佩。
此玉乃玉書道人神念所化,普通人接手拿不住,只能陰魂鬼神能接拿。
送出玉佩他不做多留,與劉彥、慧靜告別后,隱身遁出,歸身還殼。
門外沈煉聽船房來了生人,只等他告辭才進(jìn)來問:“剛才來的也是位仙家?”
劉彥點(diǎn)頭邀他落座,面向慧靜道:“佛家和他前世有緣,今生還能相見,可見緣分不淺。何不再續(xù)前緣?”
慧靜微笑搖頭說:“如果是好因緣,那先生自然會說。他不提前緣,必是孽緣。貧尼何必多問自取煩惱。”
“今日其實(shí)是你和他的因緣際會,我只是陪襯?!?p> 另一艘客船上,和玉書調(diào)養(yǎng)好魂體睜開明眸。
見常生扶著欄桿,眺望西面路過的沈家客船。
他走去說:“船上君子我已知其人,他乃世間少有的大才子。與狐家結(jié)親,名叫劉世才。將來你要是修道不成下山,可以拜他為師修習(xí)儒術(shù)。”
常書生回眸:“和兄說的是劉世才,可是臨安人士?”
“這個我沒問。臨安也有一個劉世才?”和玉書問。
常生點(diǎn)頭說:“我在杭州時,聽說臨安有個名士,號‘劉三第’,也叫劉世才。此人愚直,身邊小人常拿他取笑?!?p> “不知和兄說的這位劉世才,他才學(xué)高在何處?”
和玉書伴望沈家客船道:“你可記得我說的《三鬼拜孔》的典故?此君便是真正的孔門弟子,并且作成孟學(xué)?!?p> 常書生驀然明白。
……
三十里外黃府。
碼頭回來的黃家眾娘子,喜氣洋洋帶著劉彥手啟去見母親。
才入房門,看到一女童站在媽媽身前,仰首挺胸沒有一點(diǎn)尊敬之禮。
眾娘子不知其來歷,六娘打量一眼問母:“媽媽,這位妹妹是……”
黃老夫人不答女兒,將手中書信還給女童,禮貌道:“請回夫子,事情老身知道了。今后自當(dāng)斷絕往來。”
“那我走了。”女童把書信往懷里一揣,大搖大擺出正房,化個文字光點(diǎn)飛走。
幾個娘子驚詫相視,齊看母親:“那小妹妹可是書中經(jīng)意所化?”
黃老夫人點(diǎn)頭,望外對女兒們說:“此女是莫夫子府中‘經(jīng)意童子’,受命送來夫子書信,信里引用佛家典故,講僧人斬斷前世而成佛?!?p> “意在點(diǎn)明,他家女兒與我狐族再無瓜葛?!?p> “告誡我們不可繼續(xù)往來。”
“他家女兒…不就是高三姐姐嗎?那夫子是叫我們斷絕親情?”
十二、十四娘一人接一句,面色不悅。
六娘皺眉明白什么:“難怪高家要在重陽詩會尋女婿,他們一定事先收到夫子書信,一時氣不過才決定招親……”
七娘低眉說:“如今三姐轉(zhuǎn)世投胎到莫家,婚事由不得高家做主。姐夫他此番……全然被當(dāng)做棋子使了。”
說到這兒,黃家眾女都在給劉彥打抱不平,認(rèn)為高家不該如此用計。
老夫人卻顯露笑顏,告訴她們:“這也好,高家不嫁我家嫁,只要蜀中回絕親事,女兒們可盡顯才能?!?p> “誰把姑爺給為娘賺過來,我有重賞!”
女兒們笑如花開,拿出劉彥手啟給老母看。
與此同時,青州封家、幽州胡家、開封桑家、鳳翔馬家、岳州白家、晉陽辛家,陸續(xù)收到‘經(jīng)意童子’送來的夫子書信。
一天之內(nèi),神州七大狐族皆知‘莫家小姐割斷前世情親……’
從此后,那位狐仙轉(zhuǎn)世的莫家千金,不再是狐族高三娘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