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門的風(fēng)卷著焦土味掠過方云飛的臉,他攥緊那片染血鴉羽,指節(jié)在青銅劍柄上壓出青白。
譙樓傳來三更鼓聲,宮墻陰影里卻傳來細(xì)碎腳步聲。
“云旗尉!“高雅書提著浸透冰水的披風(fēng)奔來,腰間彎刀撞在宮磚上叮當(dāng)亂響,“南衙禁軍抓了竇文遠(yuǎn),但那老狐貍在刑部大牢突然中風(fēng)——“
方云飛猛地轉(zhuǎn)身,鴉羽金線在月光下劃出冷芒:“竇家莊馬廄定有蹊蹺。
你即刻帶人圍住太師府,連檐角鴿籠都不許放過?!霸捯粑绰洌h(yuǎn)處皇城東南角突然竄起沖天火光,將半邊夜空染成血紅。
紫宸殿的蟠龍燭臺爆開燈花,皇帝指尖劃過幽州漕運奏報上“沉船七艘“的朱批,目光忽然定在潼關(guān)軍報邊沿的墨漬——那抹不規(guī)則的暈染,竟與三年前方天明戰(zhàn)報上的血指印如出一轍。
“報!“值夜太監(jiān)捧著銅盤踉蹌跪倒,“刑部急奏,竇太師...竇太師在獄中薨了!“
鎏金香爐轟然倒地,皇帝抓起案頭青銅箭簇,寒鐵劃破掌心滲出猩紅:“傳旨龍驤衛(wèi),即刻封鎖九門!“
竇家莊馬廄的草料堆里,蘇平顫抖著扒開腐爛的干草。
濃烈的馬尿味里混著鐵銹腥氣,他摸到暗門機(jī)關(guān)時,后頸突然貼上冰涼刀刃。
“口令?!懊擅嫒说膹澋对谠鹿庀路褐乃{(lán)。
“渭水湯湯...“蘇平咽下唾沫,袖中暗藏的魚腸劍已抵住對方腰眼,“金鱗開。“
暗門轟然洞開,撲面而來的血腥氣讓他幾欲作嘔。
三十六個鑄鐵籠里蜷縮著赤身囚徒,每具軀體肩頭都烙著幽州軍械監(jiān)的火漆印。
最深處石臺上,半本染血名冊正壓著柄斷成兩截的青銅鑰匙——缺口與方天明當(dāng)年退敵的箭簇拓片完全吻合。
“誰?!“甬道盡頭傳來鐵甲撞擊聲。
蘇平抓起名冊塞進(jìn)靴筒,轉(zhuǎn)身撞翻桐油燈。
火舌順著干草竄上房梁時,他瞥見暗室穹頂懸著的青銅羅盤——二十八星宿中,危月燕的位置赫然鑲著半枚鴉羽狀金片。
“是幽州軍械監(jiān)的淬毒箭鏃!“高雅書用銀針挑起瓦礫間的斷箭,箭尾處的雕花紋路在火光中泛著詭譎青芒,“三年前涼州守軍就是被這種毒箭所傷,傷口潰爛三月不愈?!?p> 方云飛將羊皮殘片按在城防圖上,童謠字跡與竇家莊方位逐漸重合:“七月既望...明日就是七月十五。“他忽然抓起那片帶血鴉羽,金線在燭火下竟顯出細(xì)微紋路——分明是縮小百倍的漕運河道圖!
更漏聲里,韓慕白當(dāng)年鎮(zhèn)守的潼關(guān)輿圖突然從案頭滑落。
方云飛瞳孔驟縮:圖紙背面不知何時被人用米漿寫了行小字,墨跡在月光下泛著幽幽藍(lán)光——“危月當(dāng)空,金烏泣血“。
宮墻外忽然傳來夜梟啼叫,三十六個黑影順著排水渠潛入禁苑。
陳坤抹去刀鋒上的守軍血跡,猩紅披風(fēng)掃過御馬監(jiān)的銅鎖,暗格里整整齊齊碼著北胡紋樣的箭囊。
“天亮前找不到那半本名冊...“他碾碎掌心的毒丸,青煙在指尖繚繞成骷髏形狀,“就讓整個皇城給太師陪葬?!?p> 五更天的梆子敲響時,方云飛站在觀星臺上。
手中的鴉羽金線與星圖逐漸重疊,危月燕方位正對著渭水畔廢棄的漕運碼頭。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救災(zāi)時,那個總在唱童謠的盲眼老嫗——她的藤杖頂端,就嵌著枚鴉羽狀銅飾。
“云旗尉!“渾身是血的傳令兵撞開殿門,“南市胭脂鋪地窖...三十六個工匠...全被挖了眼...“
方云飛抓起青銅劍沖出宮門時,第一縷曙光正刺破危月燕星宮。
朱雀大街的青石板縫隙里,不知何時滲出了暗紅水漬,蜿蜒如毒蛇游向渭水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