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在傾斜的船體中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方云飛抓住懸在空中的高雅書，戰(zhàn)戟深深扎進船板縫隙，虎口迸出的血珠沿著玄鐵紋路滲入九曲連環(huán)的凹槽。
劉侍衛(wèi)反手劈開墜落的橫梁，火星濺在蘇平顫抖的指尖，照亮了他手中那張泛著青苔的船塢結(jié)構(gòu)圖。
“水位標記在震位！“方云飛的吼聲壓過齒輪轟鳴，掌心星圖突然泛起幽藍熒光。
二十八個鑄鐵箱殘骸組成的狼毒草陣正在吞噬空氣，高雅書割破的披風碎片剛觸到陣眼就化作齏粉。
船塢穹頂傳來木板斷裂的脆響。
三百禁軍的腳步聲已逼近船舷，火把光影透過裂縫在眾人臉上織成血色蛛網(wǎng)。
蘇平突然撲向左側(cè)立柱，用匕首撬開暗格：“這是周鴻書房才有的九曲盤龍鎖！
你們看這些銅釘排列——“
“小心！“劉侍衛(wèi)旋身將蘇平扯離原地，三支淬毒弩箭擦著他耳際釘入墻面。
弩機轉(zhuǎn)動的咔嗒聲里，整面艙壁突然向內(nèi)側(cè)擠壓，檀木雕花的暗格里彈出二十八宿方位的銅獸首，每個獸吻都噴出腥甜的紫煙。
方云飛將戰(zhàn)戟橫轉(zhuǎn)如輪，勁風卷著碎木形成屏障。
高雅書突然扯住他護腕：“若是早聽我拆了東南角的絞盤......“話音未落，頭頂傳來鐵索崩斷的銳響，船體殘骸轟然墜入暗河，冰冷的水浪裹著碎冰拍在眾人背上。
“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方云飛抹去眼前血水，星圖藍光突然映出艙底某處龜甲紋。
他拽過蘇平手中的圖紙，兩處墨跡在熒光下竟拼出半幅洛書：“震位水位是幌子，趙安在坎位埋了生門！“
暗河湍流突然倒灌，三十六個銅環(huán)從四面艙壁彈出，鎖鏈交錯成天羅地網(wǎng)。
劉侍衛(wèi)劍尖挑開兩個銅環(huán)，卻發(fā)現(xiàn)每個環(huán)扣內(nèi)側(cè)都刻著涼州軍舊部的姓名。
蘇平突然踉蹌著扶住滲水的艙板，指尖撫過某個名字：“這是二十年前押送軍糧的......“
“左三右四，踏北斗位！“方云飛暴喝聲中，戰(zhàn)戟劈開第七根銅鏈。
碎裂的銅環(huán)里滾出顆夜明珠，照亮艙底突然浮現(xiàn)的九宮格。
高雅書甩出軟鞭纏住即將閉合的閘門，劉侍衛(wèi)袖中暗器精準擊打格中離火位。
機關停滯的剎那，蘇平突然撲到艮位：“周鴻府上密室也有這種雙重鎖！
要同時觸動天樞和搖光——“他話音未落，方云飛已將戰(zhàn)戟插入天樞星位，劉侍衛(wèi)的劍鞘重重敲在搖光方位。
艙底轟然洞開。
眾人墜入冰冷暗河的瞬間，方云飛瞥見被水流沖開的夾層里，半幅染血的帛書正貼在玄鐵指套上。
當他伸手去抓時，指套表面的螭紋突然與星圖共鳴，暗河深處傳來某種巨型機括啟動的悶響。
“是水閘！“高雅書嗆著水抓住浮木。
三百禁軍的火把光影已在水面聚成血色漩渦，但更令方云飛心驚的是漂過眼前的半片青銅殘片——那上面蝕刻的，分明是皇陵地宮才允許使用的蟠龍云紋。
暗流突然變得湍急。
蘇平在掙扎中扯下方云飛半幅衣袖，熒光星圖映出水底某處人工開鑿的甬道輪廓。
當眾人被吸入漩渦時，方云飛最后看到的，是石壁上用朱砂繪制的二十八宿圖——本該屬于紫微垣的天樞星位，卻標著周鴻的私印。
湍急水流將眾人沖進石縫的剎那，方云飛掌心的星圖突然灼熱如烙鐵。
他借著熒光瞥見石壁上轉(zhuǎn)瞬即逝的刻痕，那半枚玄鐵指套在暗流中發(fā)出蜂鳴，竟與二十丈外某處巖洞產(chǎn)生共鳴。
當劉侍衛(wèi)劈開最后一道水草屏障時，撲面而來的不是月光，而是數(shù)百盞長明燈映照下的青銅巨門——門環(huán)上殘缺的虎符凹槽，正與他懷中指套嚴絲合縫。
青銅巨門在指套嵌入的瞬間發(fā)出千年古木開裂般的聲響。
方云飛借著長明燈的光暈，看清門環(huán)凹槽里泛著暗紅的銅銹——那分明是涼州軍虎符特有的硫磺鑄紋。
劉侍衛(wèi)突然按住他肩膀，劍鋒掃落門楣墜下的三根銀針，針尖沒入青磚時騰起的紫煙在地面蝕出北斗七星的圖案。
“天權(quán)星位?！案哐艜密洷蘧砥饓K碎石砸向?qū)轿?，機關齒輪的轉(zhuǎn)動聲突然停滯。
蘇平突然跪倒在地，顫抖的手指撫過門扉底部的刻痕：“永初三年...這是先帝秘密修建的運河地宮！“
甬道兩側(cè)的銅鶴燈盞次第亮起，照亮墻壁上密密麻麻的星宿圖。
方云飛掌心的灼熱感愈發(fā)強烈，星圖藍光竟與壁畫的朱砂產(chǎn)生共鳴。
當劉侍衛(wèi)用劍鞘觸碰兌位壁磚時，整面墻突然翻轉(zhuǎn)，露出堆滿卷宗的暗室。
泛黃的宣紙鋪天蓋地墜落，其中半幅北境布防圖正蓋在蘇平臉上。
“周鴻的私印！“高雅書抖開卷軸，虎皮硝制的圖紙邊角赫然印著蟠龍紋。
方云飛抓起散落的密信，瞳孔猛地收縮——信箋上北胡王庭的狼頭漆印，竟與二十年前涼州軍遭遇的夜襲部隊圖騰完全一致。
暗河的水聲突然變得沉悶。
劉侍衛(wèi)扒開東側(cè)坍塌的磚石，露出半截鑄鐵管道：“這些水閥的機括...是鄧溫書的手筆！“他劍尖挑起塊帶螺紋的青銅殘片，“三年前工部失竊的軍械圖...“
“小心！“方云飛突然拽著眾人撲倒在地。
十八支精鋼弩箭擦著頭皮釘入墻面，箭尾系著的銅鈴在甬道里蕩出催命的聲響。
蘇平盯著鈴鐺表面的饕餮紋，突然慘笑：“陳師爺書房的風鈴，就是這個聲音?！?p> 地宮穹頂傳來碎石滾落的響動。
方云飛將星圖按在震位壁畫，藍光順著磚縫游走，竟在眾人面前拼出條暗道。“跟著熒光走！“他反手劈斷追來的機關弩箭，碎鐵片在石壁上擦出的火花照亮了暗道里成堆的樟木箱——掀開的箱蓋內(nèi)，北胡制式的彎刀與雍州軍旗詭異地疊放在一起。
劉侍衛(wèi)突然用劍尖挑起箱底的信封，火漆印上的半枚指紋與周鴻奏折的批紅完全吻合。
高雅書扯開三袋密封的糧草，霉變的粟米里混著暗紅色的顆粒：“是涼州特產(chǎn)的赤血砂！
去年戶部說遭了鼠患...“
地面毫無征兆地開始震動。
蘇平撲到西側(cè)銅柱前，瘋狂轉(zhuǎn)動柱身的二十八宿羅盤：“陳師爺啟動了自毀機關！
這些樟木箱在發(fā)熱！“他話音未落，最近的木箱突然爆開，飛濺的鐵蒺藜在方云飛左臂劃出深可見骨的血痕。
“走巽位！“劉侍衛(wèi)揮劍劈開墜落的橫梁，劍氣激得滿地密信如白蝶紛飛。
方云飛在疾奔中瞥見某封信件末尾的朱批——“北境二十城換龍椅三日“，落款處的私章竟是先帝第七子的名諱。
暗道的熒光突然轉(zhuǎn)向。
眾人跟著藍光沖進配殿時，三百盞人魚膏燈同時亮起，照亮正中那尊三丈高的青銅渾天儀。
儀軌上鑲嵌的北胡血玉，正與方云飛懷中指套產(chǎn)生詭異共鳴。
高雅書突然指著渾天儀底座的凹槽：“這是...涼州城墻的夯土樣本？“
地面震動愈發(fā)劇烈。
蘇平扒開東南角的瓦礫堆，露出半截鑄鐵管道：“水銀！
陳師爺要用水銀灌滿地宮！“他話音未落，劉侍衛(wèi)已經(jīng)劈開渾天儀左側(cè)的暗門。
涌入的月光里混雜著馬匹嘶鳴，但比夜風更冷的，是遠處山道上突然亮起的連綿火把。
方云飛按住狂跳的太陽穴，掌心血跡滲入星圖紋路。
當藍光映出暗門外歪脖子松樹上的刀痕時，他猛然想起七日前在皇陵巡查見過的同樣標記——那日當值的，正是周鴻麾下的驍騎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