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馬平川的原野上奔涌著無邊的黃色浪潮,約三萬名黃巾軍士卒正在以強行軍的速度,向著北方一路挺進。
裝備簡陋的黃巾軍們沒有太多裝備的負重,他們的行進速度已經(jīng)超過了普通漢軍的水平,但是對于驚疑不定的黃巾領(lǐng)兵將軍來說,這樣的速度仍嫌太慢。
他遙望著數(shù)十里外的濃黑煙柱,猛然拉過馬頭,向著面前如萬蟻攢動的大軍怒吼道:“快!傳本將命令!繼續(xù)加快行軍步伐!”
一名副將正好策馬而來,聞言苦笑道:“褚將軍,士卒們已經(jīng)放開全速了,末將擔(dān)心他們很快就要堅持不住了!”
那褚將軍轉(zhuǎn)過臉來,粗黑的面龐上一條可怖的刀疤份外猙獰,他怒道:“地公將軍命令本將立即查明前方大火的真相,而他的六萬大軍就在十里之后,本將豈敢遷延怠惰?”
那副將面容一僵,連聲道:“將軍所言甚是!末將立即便去再次傳令!”
“等一下!”那褚將軍揚聲道,“派出的斥侯有什么回報?”
“唉呀!末將正要向?qū)④姺A報!”那副將一拍腦袋道,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事情有些不對??!末將已經(jīng)先后派出十幾名騎兵斥侯,至今竟無一人回報!”
“是有些不對!”那褚將軍憂心仲仲的凝視前方,“最令人擔(dān)心的還是那把大火,似乎正是我軍伏兵的方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呢?”
突然遠處的天邊隱約傳來沉悶的雷聲,那副將抬頭瞧了瞧天色,見頭頂正好飄浮著大團陰云,不由愁道:“可千萬不要下雨才好,不然行軍就更困難了!”
那褚將軍不由失笑道:“你可真是沒有見識!那些陰云不過是天上的積云遮住了日光罷了,卻并非是雨云,怎么可能下雨…….”
他突然渾身一震,狂叫道:“不好!那不是雷聲!是騎兵!全軍列陣!”
正當(dāng)那副將仍然愕然以對時,最前方的黃巾軍一齊發(fā)出驚駭欲絕的尖叫。
遠方漫長的地平線上突然卷起大片煙塵,轟隆隆的雷聲也越來越響,頃刻間,黑云般的騎兵集群從煙塵中現(xiàn)出身影,以排山倒海之勢向著黃巾軍大隊席卷而來。
那褚將軍心底生出一股寒氣,這股漢軍騎兵至少也有六七千之眾!他們怎么可能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加上之前的那把大火,難道前方的兩萬伏兵已經(jīng)........
他不敢再多想下去,暴喝道:“全軍列陣!長矛手上前,刀盾手居中,弓箭手壓后!快!”
經(jīng)過一陣緊張的騷亂,一排排面露恐懼的黃巾軍緊握手中的長矛,在前軍和兩翼樹起了如林的矛陣,刀盾手們組成了第二梯隊,將最脆弱的弓箭手們護在了身后。
黃巾將領(lǐng)們一齊松了口大氣,終于有了抗衡之力。不然散亂的步兵在平原上與騎兵對決,將是自取滅亡!
漢軍騎兵們已經(jīng)近在咫尺,數(shù)萬只鐵蹄踏出的金鼓之音,象鐵錘一樣重重敲擊在黃巾軍們的心頭,很多人面色慘白,緊張得腿都抖了。
前排的長矛手們眼見著漢軍騎兵們瘋狂沖上,紛紛絕望的閉上雙眼,挺起手中的長矛,口中發(fā)出走了調(diào)的喊殺之聲。
預(yù)想中的血肉撞擊并沒有出現(xiàn),隆隆的雷聲突然向兩側(cè)擴散而去。
黃巾長矛手們睜開雙眼,這才驚覺漢軍的數(shù)千騎兵在一箭之地外已經(jīng)分做兩條長龍,向黃巾軍的方陣兩側(cè)掠去,仿佛一只巨蝎正伸出兩支長長的蝎鉗,向著黃色的方陣合攏過來。
不待黃巾軍們明悟過來,所有在高速運動中的漢軍騎兵同時做出了令人稱奇的高難度戰(zhàn)術(shù)動作,他們從馬背上半撐起身體,將負在背后的角弓摘下、上箭,然后瞬間拉滿。
隨著一支鳴鏑發(fā)出尖銳的哨音直沖上天,天空間突然更加昏暗了,就象是數(shù)千張豎琴被同時撥動了一般,平原上響起了嗡嗡的震顫聲,甚至蓋過了如雷的馬蹄聲。
三個方向同時落下雨點般的箭雨,這令黃巾將軍們完全陷入了呆滯,他們實在不知道應(yīng)該下達什么樣的命令,才能有效阻擋敵人這樣的不接觸打擊。
僅僅是猶豫的一瞬間,他們便付出了血的代價,陣中的黃巾軍箭手還好,他們的位置尚未處于漢軍騎兵的打擊范圍,外層的長矛手和中間的刀盾手登時亂了,沒有防具的脆弱身軀上爆出凄慘的大團血花,一些處于射點的倒霉蛋眨眼間便被射成了刺猬,直直的撲倒在地。
當(dāng)?shù)诙唩碜运拿姘朔降募晟蘸螅抖苁謧兘K于醒悟過來,他們慌忙豎起了手中那簡陋的木盾,卻被沒有任何防護而匆忙后退的長矛手們擠得東倒西歪,正在你推我搡之際,半空中的死神再次輕盈的撲下,收取了更多的生命。
當(dāng)左右兩隊的漢軍在黃巾軍大陣后方成功交會之時,整個黃巾軍的陣形已經(jīng)比之前縮小了一圈,外圍的士兵們拼命后退著,試圖盡力脫離漢軍箭雨的射程,一連串的連鎖反應(yīng)卻令正中的弓箭手們完全失去了反擊的機會,很多人甚至被擠得連弓都張不滿,又怎么可能射出強有力的箭矢?
漢軍騎兵們發(fā)出陣陣歡笑,他們重新沿著方陣的外圍繼續(xù)迂回過去,并不斷射出如蝗的箭雨,輕松的如同在玩一場投壺游戲。
由于陣形被逐步擠壓和漢軍騎兵的適當(dāng)迫近,處于陣中位置的黃巾軍弓箭手終于淪為被虐的對象,他們聽著同伴們不斷慘呼著濺血倒地,神經(jīng)瞬間崩潰,唯一的生存辦法便是立即蜷縮成一團伏下,利用同伴們的身體來遮擋無休無止的箭雨。
那褚將軍在親衛(wèi)們密密布成的盾陣中,吃驚的張大了口,因為從那小小的縫隙中他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到,漢軍騎兵們不斷在馬背上重復(fù)著半立起身體的夸張動作,他們是如何辦到的呢?
在繼續(xù)完成了兩圈的巡回“演出”后,漢軍騎兵們似乎也厭倦了這種毫無挑戰(zhàn)的欺凌,他們再次在黃巾軍大陣后完成了匯合,然后絕塵南下。
褚將軍呆呆的瞧著遍地都是慘呼的部下和尸體,頭腦一片混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漢軍騎兵會突然放過自己?雖然自己有三萬人,可是在剛剛連續(xù)不斷的打擊下,己方毫無還手之力,并且已經(jīng)負出了五六千人的死傷,漢軍只須付出極小的代價,就可能完全殲滅這支人心渙散的軍隊。
“不!不好了!”他突然目中閃過恐懼的神色,這支可怕的騎兵一路向南去了,南邊十里外就是張寶的六萬大軍,但是他也同樣不可能抵擋這樣的進攻!敵軍完全不給一點近身肉搏的機會,否則就是用人堆,也足以堆死他們!
“快!立即前隊變后隊,后隊變前隊!”褚將軍的面色已經(jīng)慘白一片,若是因為沒有阻攔住這支騎兵,而令張寶損兵折將,他決不可能放過自己!
“立即向地公將軍的主力大軍靠攏!”他狠狠的道,“如果敵軍騎兵仍然采取這樣的遠程攻擊戰(zhàn)術(shù),我軍便可從他們身后發(fā)起突然襲擊!”
原本已經(jīng)混亂不堪的軍隊漸漸嚴整起來,褚將軍尚算是寬仁,他命副將領(lǐng)兵三千,原地救死扶傷,自己急急引兵兩萬直追著漢軍騎兵身后的煙塵而去。
突然間,隆隆的雷聲再次響起,褚將軍絕望的睜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瞧著漢軍騎兵們重新出現(xiàn)在視野內(nèi)。
漢軍騎兵們將趁火打劫的無恥戰(zhàn)術(shù)發(fā)揮到了極致,他們不僅繼續(xù)向著黃巾軍剛剛收攏起的大隊人馬傾泄著一波波的箭雨,更有一些膽大妄為者得寸進尺的貼近了黃巾軍陣前,擲出一個個繩圈,將那些不幸被套中的可憐蟲們拖在馬后一路狂奔。聽著同伴們從煙塵中漸漸遠去的恐怖慘嚎,所有的黃巾軍都為之膽寒了。
很快,來去如風(fēng)的漢軍騎兵又消失在了南下的漫天塵土之中。褚將軍坐在一塊大石上,瞧著面前又是一地呻吟翻滾的傷者和死狀千奇百怪的死者,只感到欲哭無淚。
一名部將面色沉重的行了過來,施禮道:“將軍!我們又折了千余兄弟,另有二千余人負傷!”
那褚將軍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說不出話來。連敵人的汗毛都沒有沾上,就有近萬人死傷!這仗還能打得下去嗎?
那部將小心翼翼道:“敢問將軍,我軍如今是原地設(shè)防,還是繼續(xù)前行!”
“前行個屁!”褚將軍突然大吼道,“還嫌兄弟們死得少嗎?”
“可是,地公將軍處如何交待?”那部將失色道,“如果他一旦怪罪下來,末將怕將軍你?”
“怪罪?”褚將軍突然神經(jīng)質(zhì)的狂笑起來,“你沒有看出這支漢軍的厲害嗎?棘山的兩萬大軍完了!我們?nèi)f大軍也敗了!而張寶更是要完蛋了!他還能怪罪我嗎?”
他看著那部將面上露出震撼之色,聲音冷了下來:“他張寶的命是命,難道我們兄弟們的命便一錢不值嗎?”
那部將面色終于回復(fù)過來,現(xiàn)出希望之色:“將軍的意思是,我等兄弟可以不必再死?”
褚將軍猛一咬牙道:“此處沒有外人,你知我知便可!只要本將借口接到新的軍令,部隊將臨時移師,普通士卒們哪里會知道這其中的玄機?沒有人會知道我們對張寶見死不救的秘密!”
他苦笑著:“而且,你覺得我們就算是想救,又能救得了嗎?白白搭上自己的小命罷了!”
那部將長長出了一口氣,微笑道:“將軍果然英明!末將必定永遠追隨將軍!”
他偷偷瞧了瞧左右,小聲道:“事實上,末將也險些被嚇破了膽呢!這些漢軍騎兵簡直沒有辦法抗衡,我們即使想擋也擋不住?。 ?p> 褚將軍面色也是一白,顯然那部將亦說中了他的心事,他沉思了一會兒才道:“你現(xiàn)在立即回去,組織后方的部隊與我們會合!記住,死者就算了,但不能丟下一個傷者!”
那部將點頭道:“將軍放心!可是我們又應(yīng)該去哪里呢?”
那褚將軍輕輕一笑道:“如今天下烽煙四起,本將判斷今后還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戰(zhàn)亂,手中握有兵馬才是最重要的!我們可以先去西邊的太行山中休養(yǎng)生息,借機招兵買馬,以待時變!”
他見部將露出猶豫之色,不由笑道:“放心!莫要忘記本將就是常山國人,附近一帶和太行山的情況更是了如指掌,只要我們不斷攻取那些士族豪門的田莊塢壁,便會有取之不竭的財富,絕對能令兄弟們衣食無憂!”
部將欣然道:“既然如此,末將更無所慮!”
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貪婪:“末將認為,今后有了財富,一定要優(yōu)先建立騎兵,如果能達到剛剛那支漢軍騎兵的戰(zhàn)力,我們定可雄踞河北!”
那褚將軍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突然道:“奶奶的!打了這么久本將還不知道剛剛是哪路漢軍?下次碰上也好盡早腳底抹油??!”
那部將一愣道:“末將倒是看清了旗號,仿佛是‘漢鷹揚校尉南鷹’!”
“什么!鷹揚校尉南鷹?”那褚將軍不由慘呼起來,“難怪打得老子昏天黑地!本將名燕,這是天生的克星啊!”
他觸電般跳起身來,高呼道:“快!立即組織撤離,天知道那個殺星會不會在滅了張寶之后,再回過頭來對付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