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難測的地道中,回蕩著輕輕的步伐之聲,墻壁上懸掛的壁燈也被一盞接一盞的引燃,漸漸顯現(xiàn)出三條長長的身影。
“賈先生!你究竟準(zhǔn)備引我們前去何處?”一個少年的聲音不滿道:“我聽說將軍的大隊人馬已經(jīng)向城門進(jìn)發(fā),我們不去追趕他的隊伍,卻來到這樣隱秘的所在……我想,你最好能給我們一個解釋!”
“這條地道長達(dá)五百余步,不僅連接起三個不同方向的獨立院落,還有一條直通城外的分道,正是一個密會與逃生的絕佳之所!”那賈先生答非所問道:“將軍的屬下有一個綽號叫‘老鼠’的高手,他領(lǐng)著上百人手花費數(shù)月時間才完成了這樣浩大的工程!”
“難道我們是通過這條地道至城外與將軍會合?”那少年有些愕然道:“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還不明白嗎?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開口道:“他們根本沒有打算讓我們出城,而是意欲將這處絕密的地道從此交付于你我二人!”
“什么?這是為什么!”那少年大叫起來,聲音震得地道回音陣陣:“為什么不讓我們出城?我想跟著將軍呢!”
“智先生……果然名不虛傳,不愧為天下間屈指可數(shù)的智者!”那賈先生淡淡道:“不過,足下知道將軍這么安排的深意嗎?”
“那小子的安排?你少來蒙騙于我了!”那智先生不屑道:“那小子鴻運當(dāng)頭、氣運加身是沒錯,可是他怎么可能具有如此深沉的心機(jī)?”
他嘿然一笑道:“是你的安排吧?說到智者…..天下間,也只有你才能令我生出敬佩之心!”
“能夠得到智先生的贊譽,畢生的榮幸?。 蹦琴Z先生平靜道:“可惜你真的說錯了,這確實是我家主公的意思,與在下絕無半分關(guān)系!”
“哼!”那智先生突然停下腳步,沉聲道:“既然如此,還是將話說明白了再行不遲!”
“此話不錯!我可是一心為了報答將軍的知遇之恩!”那少年有些氣呼呼道:“可是將軍不僅將我二人的身份對外完全雪藏起來,連對自己的部屬也是諱莫如深,是否瞧不上我們二人?若是如此……”
他拱了拱手:“小子還是返鄉(xiāng)去照顧老母吧!”
“你閉嘴,真是一點長進(jìn)都沒有!”那智先生沉聲喝道:“那姓南的小子哪是瞧不上你,分明是對我仍有敵意吧?”
他轉(zhuǎn)身面對那賈先生,冷冷的目光中爆出一絲精芒:“還是在下離去為好!”
燭火飄搖之下,那賈先生的嘴邊泛出一絲笑容,他啞然失笑道:“二位故意這么一唱一和,無非是想逼在下道出實情,這才真是多此一舉了!”
“哼哼!原來你真的明白!”那少年突然間換上了一副懶洋洋的口吻,他低笑道:“有什么話你不妨直說,但是千萬不要將我二人當(dāng)成傻子!”
“在下不敢!”那賈先生苦笑道:“主公曾說,二位都是天下難尋的超凡智者,身負(fù)通天徹地之能。相信,主公的意思你們早已洞若觀火了吧?”
“其實也不難!”那智先生冷笑道:“此次你們?nèi)嫱顺雎尻?,實在是有些蹊蹺…….雖然我至今仍然沒有辨明這場震動帝都的權(quán)力之爭,是因為你們真的失勢,還是與當(dāng)今天子合演的一場好戲,但是至少有一點絕不會錯!”
“哦?”那賈先生有些意外道:“智先生確是不凡,竟然可以看來這么多玄機(jī)?請說,是哪一點不會錯呢?”
“你方明面的人馬全部撤走了,是要我們這樣的生面孔繼續(xù)潛伏在帝都待機(jī)而動吧?”智先生悠然道:“你們早已做下這么大的地道工程,不僅是想保障潛伏人員的安全和行動……嘿嘿,還有城外的入口,是有他日異兵突起、重掌帝都的深謀遠(yuǎn)慮吧?”
“為什么會這么想呢?”賈先生訝然道:“我家主公身為大漢不貳之臣,怎敢對帝都有非份之想?”
“我可沒說他是想造反!”智先生冷笑道:“情況恰恰相反,這極有可能是他與天子合謀的戲碼!假裝做出失勢之狀退出帝都,造成天子一黨內(nèi)部分裂的假象,然后便是引蛇出洞,從洛陽之外發(fā)動雷霆一擊的全殲行動吧?”
“啪啪啪”他輕輕鼓掌,贊嘆道:“真是好算計!好手段!還敢說不是出自你的親手謀劃嗎?”
“啪啪啪”賈先生出人意料的也鼓起掌來:“分析的極為精辟,連天子故意逼走我家將軍的手段,都被您看出來了……可是!”
“您還是猜錯了,而且錯的很厲害!”他淡淡道:“當(dāng)今天子確有回護(hù)我家將軍的意圖,他不愿意讓將軍繼續(xù)在這個深不見底的旋渦中**下去,可惜,將軍他自己卻并不明白天子的良苦用心!”
“如今的主公,怕是真的對天子心灰意冷了!”他苦笑道:“此為先生猜錯的第一件事!”
“什么?”智先生有些吃驚道:“那小子并非是與天子合謀的……那昏君竟然如此關(guān)愛回護(hù)那小子,我真的是看錯這個昏君了!”
“那么第二又是什么?”他苦笑道:“我還猜錯什么了?”
“如此說先生第一個看錯的是天子,那么……”賈先生微笑道:“你第二個看錯的,便是主公本人!”
“看錯他?”智先生和少年相視一眼,一起低呼道:“難道他令我們潛伏在帝都的用意,不是為了在帝都埋下釘子?”
“當(dāng)然不是!”賈先生眼中閃過由衷的敬服之色:“主公曾經(jīng)言道,天下之爭,爭的是人心,爭的是大勢,豈在一城一地之得失?區(qū)區(qū)一個洛陽,不過是暫時的權(quán)力焦點,說不定很快便會成為一片殘桓斷壁,爭來何用?”
“這是他的原話?”智先生現(xiàn)出難以掩飾的驚容:“他真的是這么說的?我真是太低估他了!”
“天下之爭,爭的是人心,爭的是大勢……”那少年眼中閃過智慧的神采,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好氣魄!果然是一位明主!”
“那么,恕在下愚笨!”那智先生怔怔的發(fā)了一會兒呆,才悵然道:“如果不是令我們在帝都伺機(jī)而動,我真的就猜不出來了!究竟我們還能發(fā)揮什么作用呢?”
“其實還是潛伏!”賈先生亦是有些出神,他嘆息道:“只不過不是潛伏城中,而是潛伏人側(cè)!”
“人側(cè)?”智先生和少年的眼中一起閃過不解的神色,智先生道:“如今帝都之內(nèi),權(quán)力分割已經(jīng)完成,天子和太后各成一派,中朝和外戚若即若離,時分時合,又有外朝百官和清流士人蠢蠢欲動,只可說一個亂字!我們還能潛伏在誰人身側(cè)呢?”
“正是!”那少年亦苦笑道:“即使?jié)摲聛?,只怕也會投閑置散,影響不了大局!”
“所以說,主公才是高瞻遠(yuǎn)矚,高深莫測!”賈先生目露崇敬之色:“主公預(yù)言,未來幾年之后,天下大勢將再生變局,當(dāng)今天子怕是……”
他停頓一下再道:“如今的朝中各派,也將在內(nèi)斗中同歸于盡!而新一代的梟雄人物從此將嶄露頭角,你們要做的,就是提前潛伏在他們身側(cè),以待來日!”
“又是預(yù)言?”智先生和少年面面相覷道:“若非他已經(jīng)有過一次成功的例子,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潛伏在尚未得勢者的身邊……”智先生終于點了點頭:“這個倒是不難!不過卻有兩個問題,一是潛伏期間如何行動,第二是潛伏對象如何判定?”
“這個你們更加可以放心!先回答第一個問題?!辟Z先生微笑起來:“此次潛伏為深度潛伏,若無十萬火急之事,你們不必采取任何行動,主公和我在時機(jī)未到之前,也絕不會將你們喚醒。換而言之,你們一切均可自便!”
“哦!原來如此!”二人一起點頭:“那么,可以告訴我們了,可能成為目標(biāo)的人已經(jīng)圈定在什么范圍之內(nèi)?”
“圈定?范圍?”賈先生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很遺憾,我們并沒有采取這樣的步驟……”
“什么!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那少年首先大叫起來:“難道是讓我們自己去猜測和尋找?這也太不靠譜了!我們怎么可能憑空猜出未來之事?”
“正是!”那智先生亦點頭道:“總要給我們一個大致的名單才好,否則如何進(jìn)行觀察和甄別呢?”
“事實上……”賈先生取出兩個錦囊,大笑道:“主公神機(jī)妙算,已經(jīng)寫下了兩個名字于此!你們完全可以有的放矢!”
“有沒有這么神???”那少后渾身劇震,伸手搶過一個打開,邊開邊道:“如果將軍真有如此把握?為什么不提前將他們滅了?這不是養(yǎng)虎為患嗎?”
“將軍他也說了……”賈先生淡淡道:“凡是逆天而為者,必自??!所以,他不可能罔顧天意!”
“說的好象真的一樣……罷罷罷,誰教我相信他呢?”那少年嘀咕著,終于看清了手中那個名字,不由再次失聲大叫道:“袁紹?”
“是他?不過此人心計深沉,黨羽眾多,本身又有四世三公的優(yōu)勢,想在亂世之中脫穎而出,倒并非不可能!”智先生沉吟著,終于也打開了自己手中的錦囊。
“什么?”以他的沉穩(wěn),亦不禁手掌輕顫:“怎么可能是這個人?曹操!”
“會不會有問題?”智先生有些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來:“若說袁紹還有極大的可能,這個人,這個人,他怎么可能有如此機(jī)遇?”
“二位!若你們還相信自己的主公,便請保留自己的疑問,先去不折不扣的執(zhí)行命令吧!”賈先生眼中投射出強(qiáng)大的信心:“先不說主公他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識人不明的錯誤,便是此次潛伏行動,對你們來說也絕無半分危險!”
“只不過,如果主公是對的?”他傲然一笑:“那么對于這些未來的潛在大敵而言,這便是一次致命的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