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畢慈在夏梓彤家留宿。大概是床太軟,讓畢慈怎么都睡不著。
說實(shí)話,夏梓彤給畢慈留下的印象是在是太深。他和夏梓彤爺爺交談時,得知這個地方是W縣時,他第一個想法就是夏梓彤不是個正常小孩,不是妖精就是鬼變的,反正不是個人!一個十歲的小姑娘,竟然開著車從楚天回到了W縣。期間還沒走錯路,并且一路通暢的把車給開回來了(若是錯了路,他們就不會在當(dāng)天傍晚回到W縣)!
這事兒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震驚無比,可令他震驚的還在后面,一個農(nóng)村老頭竟然給了他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這感覺,和他家老不死的還真有七八分相似。而且,他也能感覺出,這老頭還是刻意收斂了氣勢,不然,絕對可以和自家老頭子相比擬。
所以,畢慈和這個農(nóng)村老頭說話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將自己的位置擺的極低。不是他不想硬氣,而是實(shí)在是硬氣不起來!
他原先還覺得夏梓彤氣勢挺唬人,只是沒想到這氣勢還是可以隔代遺傳的!
這到底是什么人家啊,祖孫兩個都精怪的要死!
黑夜中,畢慈的眼睛睜的大大的,迷蒙中能看清四周的家具擺設(shè),雖然物件簡單,但是閱物無數(shù)的他,還是能分辨出這些家具都是上了年頭的老物件。一個詭異的念頭出現(xiàn)在他心中——這祖孫兩個,不會真的是精怪吧?也是哦,這個村子的背后可是連綿了無數(shù)的丘陵密林……
一個晚上,畢慈就在這種忐忑的情緒中昏沉蘇醒,然后繼續(xù)昏沉。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畢慈就帶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離開了,夏梓彤祖孫兩個弄好了早飯都留不住他。
畢慈心道:睡個覺都不得安穩(wěn),要是再吃個早飯,非得消化不良不可。畢慈突然想到昨晚的晚飯也是在夏家吃的,當(dāng)時他還覺得夏梓彤手藝不錯來著。此時,一想起來心中頓時冰涼一片,而且,他隱隱覺得肚子有些鬧騰……
畢慈走后,祖孫兩人安靜的吃了早飯。武南祈信奉食不言寢不語,祖孫兩人吃飯,除了小聲吞咽外,是不存在別的聲音的。
前世,夏梓彤嫁給畢盛初后,她良好的言行舉止,得體禮儀風(fēng)度曾經(jīng)讓畢家眾人膛目結(jié)舌。而那時的夏梓彤自然明白,其實(shí),她的爺爺一直以來,都有意無意地引導(dǎo)著她成為一個大家閨秀。而她良好的教養(yǎng),都來自武南祈自幼的教導(dǎo)。他以自身的習(xí)性,來引導(dǎo)她。潛移默化中,夏梓彤也流露出了高雅端莊的大家氣質(zhì)。
收取碗筷的時候,夏梓彤突然沒頭沒腦地出聲,“爺爺,謝謝您。”
“嗯?”武南祈挑眉看著夏梓彤,顯然不明白自己孫女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是什么意思。
“沒事,就是想謝謝您一直以來的栽培?!毕蔫魍瓜卵郏牡溃褐皇乔笆赖乃怀纱笃鳎尃敔斒?。不過,梓彤可以保證,今生絕對不會讓爺爺面上無光!
“呵呵?!蔽淠掀砀尚陕?,“等下去小店給你媽打個電話吧。你爸不是個東西,但你媽,一直都是記掛著你的。只是家里條件不好,苦了你們……”武南祈說完,又開始咳嗽起來。
嚇得夏梓彤連忙將碗筷放好,給武南祈順起后背來。夏梓彤看著武南祈花白稀少的頭發(fā),心中感嘆,原來,只有爺爺才最了解夏安建的真面目,只是,爺爺離開的太早……
咳了好一會,武南祈才停止咳嗽,他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潮。
見武南祈停止咳嗽,夏梓彤才倒了溫水,服侍他喝藥。而后斂好情緒端著碗筷去廚房清洗。
武南祈渾濁的雙眼一直看著夏梓彤,雖然是在做普通的家務(wù)活,可是臉上的神態(tài)怎么看怎么覺得,夏梓彤尚未長開的眉眼以及那種淡定的神態(tài),和他年輕時有三分相像。
隔代遺傳,在夏梓彤和他身上,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看到這里,武南祈不自覺的嘆了口氣,若是家里條件再好上一些,以梓彤的聰慧,定然能學(xué)到他所學(xué)的十之八九。只是,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時日無多了……
夏梓彤收拾了家中雜事,看看時間,拿著電話本和零錢出了門。鄧麗娟的聯(lián)絡(luò)方式,是家中必備的。
鄧麗娟一般是七點(diǎn)半上班,夏梓彤在小店門外等,直到八點(diǎn)才打電話過去。這時候手機(jī)還沒有普及,所以電話打過去,接電話的是和鄧麗娟共用一個辦公室的文員。
那文員是G市本地的,一口普通話說的奇爛,若不是曾經(jīng)夏梓彤和她相處過,根本聽不懂她那一口G式普通話。
沒一會,鄧麗娟就接起了電話,不說別的,先是劈頭蓋臉的一陣罵。
夏梓彤聽著鄧麗娟言語中關(guān)切多于責(zé)罵,不由得心中一暖?!皨?,你先別罵了。爺爺生病,我們沒一個人在身邊照料,怎么行呢?何況,我自小到大,可都是跟著爺爺生活的。若是在爺爺最后的日子里我走了,將來指不定要怎樣后悔呢!”這世上,只有爺爺對他最好。夏梓彤將這一句話在心里默念了好幾遍。
聽著夏梓彤的話,鄧麗娟沉默了?!翱墒?,你也不該在半道下車呀!你一個小女孩,多危險!現(xiàn)在外面拐子可多了!”
夏梓彤在心中冷笑,外面的拐子可怕,可家里還有個更可怕更令人心寒的大拐子呢!夏梓彤問:“他怎么說?”
“你爸爸氣得要死。說等過些時候回去要揍你一頓。你爸脾氣不好,你擔(dān)待一些,忍著點(diǎn)?”
擔(dān)待?忍?聽到媽媽話里的“擔(dān)待”二字,夏梓彤心中一冷。她的媽媽,可是比前世的她還要懦弱無能,雖然在公司里算是一個部門老大,可是在家,卻連半句話都不敢反對夏安建,一直都順著夏安建。若是媽媽強(qiáng)勢一些在夏安建獄中勞改的時候強(qiáng)行離婚,那她又何必遭受那個罪!
而且,一個念頭隱隱在心底發(fā)芽,前世的那次噩夢之后,她的媽媽對她的態(tài)度明顯較以往要好很多。這是不是意味著,鄧麗娟其實(shí)也知道那件事的始末?
夏梓彤氣極,飛快的掛了電話。每次和鄧麗娟說電話,她就有氣。以往是氣憋在心里,想發(fā)不敢發(fā),現(xiàn)在的她可不會那么愚蠢的給自己找難受!而現(xiàn)在,想到鄧麗娟有可能是幫兇,她的心更亂了。
夏梓彤看了電話上面顯示的時間,心疼地丟下五塊錢,而后跟小店老板打個招呼就回去了?,F(xiàn)在打個長途可真是打不起!
回到家里時,武南祈正在臥室前的書柜里翻著什么。
“爺爺,您找什么?我?guī)湍!?p> “不用?!蔽淠掀碚f話的時候,就從書柜的最底層翻出了一個立方體鐵罐子。鐵罐子上畫著老壽星的彩色畫像,只是時間久遠(yuǎn),畫像上的顏色都快掉光了,鐵罐子也有些生銹。
夏梓彤一眼就認(rèn)出這是以前去街上買蔥油餅干時用來盛放餅干的鐵罐子。
武南祈將鐵罐子上面的鐵皮掀起來,一股蔥油餅的香味飄出。武南祈從里面撈出了一個黑色封皮的巴掌大筆記本,筆記本的外殼都老舊了,像是隨時會破碎一樣。
武南祈臉上的神情從看到筆記本的時候就變得很溫柔,看著這一幕,夏梓彤突然覺得這個筆記本就像是爺爺?shù)某鯌偾槿?,或者是初戀情人贈送給爺爺?shù)亩Y物。
武南祈翻開筆記本,筆記本的第一頁上就貼著一張約莫兩寸的黑白大頭照片,泛黃的照片里的男女都十分年輕,男子俊,女子俏。男子是爺爺無疑,女子卻并不是奶奶。
夏梓彤知道爺爺是入贅的夏家,所以看到這張照片,她就知道,爺爺?shù)倪^往定然是令人心酸無比的。不然,沒有哪個男人愿意入贅別家,靠女人吃飯的。照片里兩人的神態(tài)十分親密,女子明顯可以看出是站在男子左側(cè)靠前。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女子小鳥依人依偎在男子懷里,而男子就像是女子身后的一堵墻,給女子無言的依靠和關(guān)懷。
“爺爺……”夏梓彤想說什么,但又沒有繼續(xù)。
“這是你鳳奶奶?!?p> “鳳奶奶?”夏梓彤納悶。
“她后來嫁給了爺爺?shù)奶玫堋K樟?,名鳳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