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上官璇結(jié)賬起程。這一日趕到萬秀嶺附近的小鎮(zhèn),距萬秀嶺不過十余里路。
算算日子尚余十來天,上官璇找了個落腳小店住下,一會兒想一別近兩年不知那人是胖了還是瘦了,有沒有找到仇人;一會兒又擔(dān)心若他有別的事,竟然不來,兩人錯過不得相見。忽而甜蜜忽而焦慮,竟是長這么大從未嘗過這般煎熬的滋味。
好容易定下心神,上官璇又覺一身掩人耳目的男裝說不出得難看,到鎮(zhèn)上成衣鋪子挑了件月白色夾襖,又配了條裙子。
對著銅鏡比一比,因為近兩年穩(wěn)定的生活,她豐腴了些,不像先前瘦可見骨,臉色也比原來好看的多,自覺若是收拾打扮一下,雖然不若前些日子見過的那姓葉的小姐美到叫人一見難忘,也是個難得的清麗佳人,不由抿唇一笑,雙頰泛起紅暈。
這家鋪子不大,門外石階旁蹲了幾個小販,正背著風(fēng)聊天。聲音隔著窗子斷斷續(xù)續(xù)傳進(jìn)來,上官璇一直未留意他們在說什么,突聽得“山神廟”三字,拿著衣裙的手猛得頓住,心頭微懔。
卻聽一人突然提高了聲音,聲音微顫:“……什么鬧鬼,你開玩笑吧!”
另一人“噓”了一聲,示意他小聲點,壓低聲音道:“我騙你干嘛,老張肯定也聽說過這事了,老張,你家小子整天在街上亂躥,回家沒說這事?”
上官璇警覺地瞥了店老板一眼,那有些近視的老爺子自上官璇進(jìn)門不知是不是看出了這俊俏的少年是個女子,一直將好奇的目光盯在她身上,此時顯然被窗外的話題吸引,耳朵都快貼到窗子上去了,全忘了眼前還有客人。
那老張聲音沉悶:“聽說了,說起來那廟也有十幾年沒人照看了,去年不知怎的突然又有了香火,這事邪門兒著呢?!甭犅曇暨@老張大約五六十歲的模樣。
上官璇更加確定這幾人所提“山神廟”正是萬秀嶺上的那個,心中又驚又疑。
原先說話那大嗓門刻意壓低聲音:“說說怎么個鬧鬼?啊,我想起來了,前年臘月那破廟里不是死了個人么,正月都過完了才有人發(fā)現(xiàn)了報的官,聽說到現(xiàn)在還是樁無頭命案?!?p> 另一人“嘁”了一聲,道:“無頭命案可多了去了,咱們縣爺哪個月不接個十起八起的?!?p> 他聲音轉(zhuǎn)低,嘆了口氣,道:“要說最大的無頭案,還是十幾年前萬秀嶺上的那把大火啊。鐵家兩位爺要是還活著,‘萬字幫’那些殺坯怎么也不敢在他們眼皮底下橫行鄉(xiāng)里吧……”他這番話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后簡直悄不可聞,上官璇早放下手中衣服,緊靠著窗仔細(xì)聽才隱約聽得到。
那大嗓門聽他越扯越遠(yuǎn),忍不住罵了聲娘,正巧有個到他雜貨攤前問價錢的,給他三言兩語打發(fā)走,又逮著邊上的人連聲追問。
好一會兒上官璇才隱約弄明白,原來窗外唾沫橫飛講鬼嚇人的那小子姓賈,事情發(fā)生在四天前,到現(xiàn)在鎮(zhèn)上傳的謠言四起,已經(jīng)有不少人聽說了這鬧鬼的事,不過傳言各不相同。
據(jù)這姓賈的講,事情是附近“萬字幫”的一群地痞引起來的。
這“萬字幫”從早幾年就垂涎縣城最大的賭場富貴賭坊,無奈賭坊主人胡大爺早年是個獨行大盜,如今雖然收山了一身好功夫卻沒有丟下,隨身一把快刀,刀法神鬼莫測,“萬字幫”折了幾員大將自知惹不起人家也就安份了。
誰知兩年前胡大爺突然自眾人眼前消失,躲在家中閉門不出。時間長了“萬字幫”自然又蠢蠢欲動,月前“萬字幫”不知從哪里打聽到一個重大消息,原來胡大爺自兩年前的臘月便身受重傷,右臂的筋脈竟被人挑了,再也拿不起刀來。
“萬字幫”上下登時欣喜若狂,可還沒等他們聚齊人手殺上門去,胡大爺也聽到了風(fēng)聲,搶先將富貴賭坊賣了,收拾錢財帶著家人要遷往別處,“萬字幫”一伙人聞訊追至萬秀嶺,終于堵住了人。
一場大戰(zhàn)打得天昏地暗,咦,前面不是說胡大爺右手廢了拿不了刀么,怎么還會打得“天昏地暗”?原來這位胡大爺自從右手受傷之后便苦練左手刀法,兼之內(nèi)功超群,“萬字幫”雖然人多勢眾,竟然一時奈何他不得,給他且戰(zhàn)且退到了山神廟外。
此后發(fā)生的靈異鬧鬼事件眾說紛紜,細(xì)節(jié)處光這姓賈的就聽聞過好幾個版本。大抵是山神廟外突然黑云密布,鬼哭神嚎,“萬字幫”的幾名主力大將無傷倒地而斃,帶隊的二幫主與胡大爺竟被一陣陰風(fēng)掠進(jìn)了廟里去,這不知是什么來頭的鬼怪又命兩下的人回來準(zhǔn)備獻(xiàn)祭的牲畜,更有人傳說那鬼怪還索要童男童女。
那胡大爺大名叫做胡尚,妻子死得早,身前除了一個侄子再沒有別的親人。早年獨來獨往,開了賭坊后收的十來個徒弟都是本地人,這番要遷離只有兩個徒弟還跟著,卻都在萬秀嶺送了命。他的侄子胡逸杰到是趁亂逃了回來。
胡逸杰失魂落魄走在街上,離遠(yuǎn)望見胡府了才想起來此時這座大宅院已然換了主人,他收住腳步怔怔盤算伯父的那些弟子們還有誰能幫得上忙。
山神廟再可怕肯定也要回去的,斷沒有把伯父一個人丟下的道理,可自己獨自一個回去實是說不出的害怕。
四天了,萬一那鬼怪已經(jīng)將伯父吃掉了怎么辦?這不能怪他,畢竟他才十五歲,跟著伯父雖然練了幾年武藝,伯父又總嫌他笨頭笨腦的沒什么悟性。
胡逸杰捏了捏懷里的幾錠銀子,輕輕嘆了口氣,他再單純也知道這個時候去求師兄們有些強人所難了,還是用這些銀兩先去買些鬼怪要的酒肉吃食送去山神廟吧。
胡逸杰轉(zhuǎn)身,突見七八個漢子圍將上來,他頓了頓,拔腿想跑。
七八個人往前一擁,已將他擠在中間,胡逸塵瞧著幾人不善的臉色,便知道這些人都是“萬字幫”的,不禁有些害怕,退了兩步,強作鎮(zhèn)定道:“你們……想干什么?”
當(dāng)先一個漢子向旁邊人擠了擠眼睛,笑嘻嘻地尖聲模仿:“哎呀,你們想干什么?怎么把胡少爺嚇得像個小娘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