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還小,在Z鎮(zhèn)念初中。和爺爺奶奶住在鄉(xiāng)下。那鄉(xiāng)下不大,自東向西,有一條小溪。那時的溪水也還澄澈,日夜流淌,岸邊上花草叢生,有家以買梨為生的人家就住在那里,我以前常去。她家有梨,而我家院子里有兩只大白鵝和一窩大花雞。
大白鵝下了蛋,奶奶總會把它們泡在壇子里埋在地下。不知什么時候,又像找寶貝一般挖出來。用花包包著,塞進我的車籃里,叫我?guī)W(xué)校吃。
我總怕在路上磕破了蛋,把那白的像玉石的鵝蛋碰出裂隙來。一路上,總是慢慢的騎著,卻也從未缺過課。
秋天的時候,天高氣爽、微風(fēng)習(xí)習(xí)。路兩旁焦黃的麥子,漲的老高。風(fēng)一吹!就稀里嘩啦的響,齊刷刷地歪向一邊去了。不遠處的老梧桐樹下坐滿了人。幾位老爺爺老奶奶們,就坐著乘涼,不時扇動著手中的蒲扇。阿嫻總是害羞般的躲在一片梧桐葉下,朝我喊:
“清明哥!清明哥!你吃梨不吃呀?”說著,抬高了手臂,露出一彎籃子。定睛瞧去,里面裝滿了梨。
眺望間,花樹搖曳,傴僂雜冗,鳥掠麥田,陽光可親。她就那樣傻傻地、傻傻地站在庇蔭下,沖著我笑——明亮的眼睫閃著光,像是把時光都笑彎了。我在朦朧之中,溫和的像做了夢,漸漸長出翅膀,飛向了天空。
說起阿嫻,她是我同村的女娃娃。按輩分算,我還要叫上一聲小姑。我那時吃了驚,看著這個不大丁點的小孩,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也是一位我的長輩。然而,我自然是一次也不愿喊小姑,只喊她阿嫻。好在阿嫻也不忌諱,看我年齡比她大,便一直喊我清明哥。反倒好像我是阿嫻的長輩一樣了!別人怎么說,我是忘了,總之說閑話的有不少。我們就這樣稀里糊涂的長大了。
阿嫻家里有很多梨樹,我很小的時候去過一次。聽他們說,那時的我還要奶奶抱著,看見樹上的梨,就鬧著要,口水流的滿下巴都是。摘下來放在我的手上,不一會兒就被我吃了個精光。卻鬧著還要。奶奶那時每提起此事,像是聽了笑話般,眼角皺起來,總是笑著。我想我便自那時起,每年都能飽個口福,吃著阿嫻媽送來的梨。后來我也常和阿嫻一起玩,碰到阿嫻媽,她總會變魔術(shù)般塞給我一個梨,笑著問我,她家的梨好吃不好吃,要帶阿嫻到哪里去。叫我好好照看阿嫻,下次還給我梨吃。我那時早已失了魂,滿口答應(yīng)著,眼睛卻盯住了梨不放,口水早就往外泛了。梨的味道我是早已忘記,卻也總時常想起這些片段來。奶奶那時也常常送鵝蛋給阿嫻吃,想畢也是說著同樣的話吧!
后來的一些事情發(fā)生后,每想起此事,眼角總不禁濕濕的,卻也是件怪事了。
阿嫻那時長的像是畫上的娃娃——一雙大眼睛bulingbuling的閃,蓬松的秀發(fā)護著額頭。幾縷青絲泛著光輝,挑撥著人的心弦,烘得人心泛春。阿嫻那時總愛笑,甚至比奶奶養(yǎng)的那只大公雞還勤奮。阿嫻的笑聲很童真,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通過阿嫻傳過來的。若是聽到了一聲聲清脆的笑,走近去看,阿嫻定然是在那里了。一件紅色的小夾襖套在她的身上,胖嘟嘟的。見到我時總“清明哥!清明哥!”的喊。我應(yīng)著“哎!阿嫻!阿嫻!”她看看我,我看看她。風(fēng),微微的吹著。吹的樹葉“噠、噠、噠”的響,像是在歌唱,像是在歡笑,像是在眨眼,在空中跳動翻轉(zhuǎn)著。慢慢的,東邊的天空,灰蒙蒙地紅了起來,淡淡的幾片云彩還在打盹。轉(zhuǎn)眼又是明亮的一天。
每每聽到阿嫻要請我吃梨,我便停下腳步,眼睛也一樣地看著阿嫻,笑著應(yīng)她“阿嫻!阿嫻!你要鵝蛋不要,我送你去學(xué)校啊?”阿嫻這時就會微微點頭,整整衣襟,朝我走來。
她照耀在陽光下,連路邊的草叢里都開滿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