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在天邊漸漸落下,余光映在屋頂上像是著火一般。張陸走在一條僅有的石板路上,兩旁都是古式的木瓦房,雖然才是黃昏,但兩排房屋間的石板路仿佛已經是深夜,道路直連天邊一眼望不到盡頭。張陸在這條寂靜的路上一步步的前進。他知道這又是一個夢境,無數(shù)個夜晚睡著后都要來到的一個地方,在這里他不知道終點是哪,他只知道這個夢境是多么的虛幻,自己卻是那么真實。
自從母親那年突然·離世,張陸的每個夜晚就再也沒有安靜過,他漸漸習慣并熟悉了夢里的那個地方。
趕著回家的張陸沒有了往日歸鄉(xiāng)的期待。記得上回回家是中秋節(jié)的時候,家鄉(xiāng)的小道上滿滿的垂下頭的稻子和行人,大人們帶著領著月餅的孩子歡快的往家的方向走著,微風飄過兩旁的稻子和行人都微微昂起頭感受這一陣陣秋天的氣息。張陸坐在客車里觀察這熟悉的一切,客車駛過路人時,他們的目光都聚焦過來,像是在尋找什么,車里的張陸此時也仔細的看向了人群。以前的這個時候母親也會出現(xiàn)在這群人中背著一籮筐各種吃食,趕上他們家鄉(xiāng)六天一次的集市也是張陸每年回家的假期。
匆匆買好火車票后,張陸看了一眼票上的檢票口便徑直的走進車站。火車快開時張陸又看了看表,他感覺火車好像提前了?;疖囈还?jié)節(jié)的穿梭隧道,車廂里如同白夜交替,車上的乘客被晃的睡意蒙蒙。此時的張陸確很專注的盯著車廂里的變化,多像自己的人生啊,黑暗與光明交替,只是光明的時刻太過于短暫。天空中的云層很厚重,擋住了昨日的好天氣。張陸看著窗外閃過的景物發(fā)呆,不遠處只能看到幾處從白霧中伸出來的樹枝,幾聲清脆的鳥啼不知從什么地方傳出一直響個不停。鳥啼讓張陸回過來神,火車不知何時已經停下,座位上散亂的坐著幾個睡著的乘客,如同稻草人一般一動不動。張陸站起身走向車門處,外面霧氣已經散開,一股陽光透著綠光照進來,張陸看時眼前是一片翠綠的竹園。這不正是家里后院那片園子么,他難以忘懷的那片竹園。
母親提起過,房子后院原本是一塊菜園子和幾顆桃樹,因為房子和桃樹總是遮住陽光,菜園里種的菜便很難生長。即便是賣力的長出幾顆菜苗,也是缺了營養(yǎng)一般,隨風擺起了更像是幾顆枯草在風中尋找方向。母親說要不把桃樹砍了吧,種上菜吃。旁邊的大姐、二姐不愿意了,這幾顆桃樹是他們夏天的期待和樂園。
夏季,樹枝上掛滿了半紅半綠的桃,枝頭垂下來無時無刻不吸引著她們。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向那幾棵桃樹,摘下滿滿一兜一口氣吃到滿足。房子修建前,這幾棵桃樹便生在了那里,后來母親也作罷留下了那幾棵古老的桃樹。
一直到姐姐們都成了家搬到外地,后院便從此沉寂了下來,又是一個夏季來臨,桃樹底下的雜草堆里滾滿了落桃,很多已經爬出了蟲,母親說桃子不知什么時候變得又酸又澀。夏季,后院的桃樹下再也沒有了過客。桃樹似乎也感覺到了孤獨和無助開始變得垂頭喪氣,樹干的皮裂了許多縫,增加了許多頹廢的氣息。站在桃樹下就讓人聯(lián)想到了“枯藤老樹昏鴉”的處境。
母親時常會看著院子里的桃樹發(fā)呆,過后又喃喃的說“可惜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