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赤月宗,酉時。
山間霧氣甚是濃重,白茫茫一片中夾雜著斜斜的細(xì)雨,輕輕敲打在美輪美奐的宮殿上,再從一片片精美的琉璃瓦上低落,跌入冰冷的青石上,濺出一朵細(xì)小的水花。
前殿內(nèi)的氣氛甚是凝重,鞭笞聲與悶哼聲混在一起,叫人聽了心驚膽戰(zhàn)。
陽琈斜倚在上首的寶座上,妝容精致又華麗,嘴角雖勾著笑,卻莫名讓人覺出一絲涼意來。
纖長的手指懶懶摩挲著新涂好的紅色蔻丹,分明半分眼神都未落在下首,卻叫殿內(nèi)眾人大氣也不敢喘,只低頭聽著那鐵鞭入肉的聲音,悄悄憐憫一番。
誰叫他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赤月宗行竊。
蘇衍又奮力揮下一鞭,手中的銀鞭已被鮮血染成了紅色,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男子,他袖中的手動了動,終是沒忍住轉(zhuǎn)身朝上首一拜:“宗主,他已受了弟子七七四十九鞭,若是再行刑,恐有性命之憂。”
話落,四周又是一片寂靜,眾人的頭也埋的更低,大抵是沒想到竟還會有人在宗主面前求情罷!
蘇衍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久久得不到上首女子的回應(yīng),額間漸漸有細(xì)汗落出,不由得懊惱起自己的莽撞。
只是此人雖擅自盜取了藥閣第五層的萬年靈芝,卻終歸是為了救自己的師妹,同為大師兄,他很能理解這份苦心。
若是叫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師妹因魔氣入體,求不到靈藥相救,想必他也會做出如此舉動。
半刻鐘過后,陽琈才動了動身子,正坐起來,托著下巴好似才聽到一般,嘆道:“啊,本座一不注意,他竟被打成了這副模樣。罷了,左右也是太虛宗三長老座下弟子,本座好歹也要給幾分薄面。拉下去,在秘境里關(guān)一夜,明日再將人好生送回去?!?p> 她面上帶著淺笑,好似慈悲至極,可誰人不知赤月宗秘境里的險惡,不僅是嚴(yán)寒刺骨、風(fēng)雪飄搖,更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雪怪藏匿其中。
這秘境向來是懲處犯了大罪的弟子,如今卻要將它用在別宗弟子的身上,委實有些過火。
可蘇衍已不敢再求,只能心中微嘆,喚來兩名弟子,一左一右將那一身血衣氣息淺薄的男子托起來,向外走去。
誰叫他的師尊,那位一向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三長老,并不會管他的死活。
他們一動,其他弟子才好似活過來一般,立馬有序地清理起地上的血跡,不消片刻,殿內(nèi)便恢復(fù)了一塵不染的模樣。
陽琈淡淡地朝底下掃了一眼,鼻尖嗅著空氣中似有若無的血腥味,心中突然生出一種難以述說的愉悅感來。
這次,她可是給那位傳說中無所不能的三長老備了份大禮。
當(dāng)今天下三分,分為神、人、魔三界,三界之間本來相安無事,各司其職,卻不知從何時起,人魔兩界的結(jié)界松動,不少魔族潛入人界為非作歹。
高高在上的神界坐視不管,人界無法,只能自行學(xué)習(xí)除魔之法,歷代傳承下來,到如今,已有大大小小數(shù)百門派,其中太虛宗、赤月宗、飛云宗三大宗門名聲最是顯赫。
而令世人無比稱贊的,便是太虛宗三長老昭瑤,那個年紀(jì)輕輕便早早踏入化神后期的神秘女子。
自破鏡那時起,她便風(fēng)極一時,名聲甚至隱隱要超過各大宗主,只不過后來,她卻又突然宣布閉關(guān),一閉便是四個年頭,到如今也未出關(guān)。
陽琈明白,按理來說,這位三長老如何與她自是沒有半分關(guān)系,錯就錯在,此人閉關(guān)前,害她丟失了一樣最為寶貴的東西。
為此,就算她放下宗主的體面,也要睚眥必報回去。
就是不知這位三長老出關(guān)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弟子犯了盜竊之罪,畏罪自殞之后,該如何挽回自己的名聲。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笑出了聲。
聽到這笑聲,底下一干弟子身形一滯,只覺得周身寒毛都要立起來,不由得羨慕起早早離去的蘇衍三人。
然他們并不清楚,此時站在秘境入口,蘇衍亦是十分為難。
綺月閣鞭刑一向最為厲害,此人如今本就奄奄一息,若是再將他丟進(jìn)秘境,恐怕是兇多吉少。
他頓了頓,終究是從靈府里拿出一粒養(yǎng)息丸,喂此人服了下去。
“多謝師兄?!币庾R迷亂的人察覺到他的動作,依舊禮貌道謝。
他便更加惋惜:“唉,師弟,你可有辦法喚你師尊前來相救?”
三長老昭瑤位高權(quán)重,若是她肯出面,定能救下他來。
那人卻苦笑了聲,輕輕搖了搖頭:“師尊......在閉關(guān)?!?p> 既如此,那便徹底沒辦法了。
蘇衍閉了閉眸,終是打開了秘境,默許了身邊弟子將他推了進(jìn)去。
渾身鮮血的身影緩緩消失于虛霧中,直到徹底看不清,他才無奈地關(guān)上秘境,帶著弟子返回大殿復(fù)命。
*
沈溫謹(jǐn)不知自己下落了多久,后背才挨到冰冷刺骨的雪地。
凜冽的寒風(fēng)席卷蒼茫大地,鵝毛般的大雪隨風(fēng)亂舞,交織成鋪天蓋地的雪幕,天與地好似沒了界限,眼前只剩白茫茫一片,原野空曠,極盡寂寥。
他便維持著平躺的姿勢,感受著后背的傷口上緩緩滲入刺骨的寒意。
鮮血染紅了雪地,凝固成一朵朵妖冶的花。
雪好像下的越來越大了,遠(yuǎn)處傳來幾聲不明的嘶吼,帶著一種隱隱的興奮。
他的身上,頭發(fā)上,睫毛上,落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白雪,疼痛使得他麻木,感受不到半點冰冷。
恍惚之中,他好像回到了五歲那年,世人皆喚他為魔種,只因她的母親是魔族,便放火燒了他的家,父母皆因此而喪生。
最后,母親耗盡最后一絲靈力,才將他從漫天大火里送了出來。
那時亦是下著這般的鵝毛大雪,他從昏迷中醒來,望著遠(yuǎn)處的廢墟,絕望至極。
他用盡了全力想要爬過去,翻開那燒毀的木頭,找出他的父母,但他卻怎么也爬不過去。
他好恨,覺得胸膛里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叫他疼的睜不開眼。
卻在此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柔的呼喚:“醒來吧......”
好像近在咫尺,卻又虛無縹緲,遙不可及。
沈溫謹(jǐn)覺得,他或許是要死了,否則怎么會想起那人來。
卮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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