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林賢妃懷孕,衣裳都換了寬松型的,平日里站著或走路時,并看不出肚子的大小,但此時她坐著,衣裳便繃了起來,四個月已然顯懷。
常樂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林賢妃的肚子,看著好像是比一般四個月的大一些的樣子。現(xiàn)代時她見過一個同事懷孕,四個月的時候才凸起來一點(diǎn)點(diǎn),并沒有林賢妃這般渾圓。
難不成丁貴妃意有所指?
趙晟眼睛微微有點(diǎn)瞇起,看著林賢妃的肚子,若有所思。
林賢妃眼底閃過驚慌之色。
“皇上,太醫(yī)每天都來給臣妾請脈安胎,臣妾的脈案,都有在太醫(yī)院留檔。況且照料臣妾的王太醫(yī)是皇上和太后親自指的,難道還會有錯么?!?p> 趙晟沉吟了片刻,道:“王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朕自然是信得過的?!?p> 說著,他的眼神移過來,從丁貴妃臉上滑過。
丁貴妃便笑了笑,道:“那大約是臣妾多心了,臣妾自己未曾生養(yǎng),這些事情原就是不清楚的?!?p> 林賢妃見她并沒有繼續(xù)追究,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過這一頓飯便吃得沒什么滋味了,大家草草用完,趙晟那邊還召了各部大臣議事,不會久待,即可便走了。
常樂故意落在后面,等丁貴妃也跟出來的時候,裝作不經(jīng)意地扭頭看了一下,見她臉上似乎有種得意之色。但她只是暗暗有點(diǎn)察覺,也不敢肯定。
不過送客到門口的林賢妃,臉上的神色卻的確是有點(diǎn)不好看的。
難不成,林賢妃的懷孕,真的有不妥?
不知是不是趙晟也起了疑心,一路上都很沉默,回到時政殿之后,也沒有立刻就開始處理公務(wù),而是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沉思。
常樂和顧太平侍奉在側(cè),感覺到他有心事。
“顧太平?!?p> 趙晟忽然間開口。
顧太平微微一驚,忙應(yīng)了一聲。
“傳王太醫(yī)過來?!?p> 顧太平和常樂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
“是?!?p> 顧太平去外面?zhèn)髦肌?p> 不多時,王太醫(yī)就來了。
“微臣見過皇上?!?p> 王太醫(yī)一開口,常樂便是精神一震。
就是他!
那日她在天水一碧外面的樹叢里,偷聽到趙容止等人的對話,與之對答的正是這位王太醫(yī),聲音絲毫不差。
這時候,趙晟擺了擺手。
顧太平和常樂都明白這是屏退左右的意思,便默默地退出了時政殿,并帶上了門。
常樂心頭思緒翻涌。
皇上召見了王太醫(yī),莫非真的因?yàn)槎≠F妃之言,對林賢妃的肚子起了疑心,特意召王太醫(yī)前來確認(rèn)?
她又想起,這王太醫(yī)是趙容止安排在宮里的眼線,而恰恰他又是照料林賢妃的太醫(yī),偏偏林賢妃的肚子看起來的確是比尋常四個月的大一些。
這一連串的關(guān)系,總不可能是巧合。
難道?!
常樂悚然一驚,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性。
她雖然不侍奉皇帝的起居,但是也知道這幾個月,趙晟因?yàn)樯眢w的緣故,很少臨幸嬪妃,都是在大慶宮歇宿。而在此之前,因?yàn)榛仕煤途琵埡雍闉?zāi)的事情,趙晟心情不好,也少去內(nèi)宮,唯一的一次也就是在流芳殿林賢妃處,常樂頭次碰到皇帝,就是他一大早從流芳殿出來在御花園溜達(dá)。
這樣推算起來,其他妃嬪自然不可能懷孕,但就那么一次,林賢妃就這么巧地懷上了?
按說那時候趙晟的消渴癥已然是有些嚴(yán)重了,拒她偷聽王太醫(yī)所說,當(dāng)時趙晟的身體就不大可能讓妃嬪有孕的。
難不成,林賢妃的運(yùn)氣有這么好?
常樂忽然覺得背后涼颼颼起來。
宮里面為了爭寵,各種陰暗的伎倆層出不窮,而她兩世為人,在現(xiàn)代的時候,也曾聽聞很多歷史上的野史軼聞,利用懷孕、孩子來爭寵的事情屢見不鮮。
誰都知道當(dāng)今子嗣單薄,若是林賢妃有意利用這一點(diǎn)來爭寵,用了別的法子懷上孩子,然后騙說是龍子……
常樂不敢往下想了,這種事情歷來都是驚天秘聞,不管有沒有捅出來,都會牽扯到許多的人命,還有皇家的顏面。
“常樂!常樂!”
“??!”常樂猛然驚醒,見顧太平就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了,臉色怎么這樣難看?”顧太平疑惑地問。
常樂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冰涼冰涼的,她都能想到自己一定臉色蒼白。
“沒,沒什么……”她試圖掩飾自己的情緒,但是顧太平這樣人老成精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眼神的閃爍。
“不要胡思亂想。”他壓低了聲音,飽含警告,“做奴才的,第一要緊是忠心,第二便是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該說的不說,不該想的更不要想。”
常樂一驚,脫口反問道:“公公是不是也察覺到不對了?”
“住口!”
顧太平聲色俱厲,但聲音卻壓得極低,斥責(zé)完她以后,還警惕地左右看了一下,確定沒人注意到他們。
正在這時,時政殿的大門打開,王太醫(yī)從里面走出來。
常樂立刻往他臉上看去,見王太醫(yī)神色如常,并沒有什么異樣。
而等到王太醫(yī)離開了,顧太平和常樂才回到時政殿。
趙晟也沒有什么異常,神色很是平靜。
常樂心下推斷,看來王太醫(yī)并沒有說林賢妃的肚子有不對。
用午膳之前趙晟便讓顧太平傳過旨,召各部大臣議事,這會兒外面童小言就來稟報,說是各部大臣都到了。
趙晟召見了他們,果然商議的就是昆馬皇帝圖喀什求娶大庸公主的事情。
大庸開國至今,在當(dāng)今手上,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太平盛世,民富國強(qiáng),而且已經(jīng)十幾年沒有經(jīng)歷過大的戰(zhàn)事了,而這次能夠得到昆馬國的求親,自然更是十幾年來涉及邦交的最大事情。
各部大臣的意見都很統(tǒng)一,這是國之大幸,是萬邦來朝之象,昆馬皇帝圖喀什新晉即位,中宮空缺,若能將公主嫁過去,必定能穩(wěn)固兩國關(guān)系,有利于邊境的長治久安和兩國恢復(fù)通商往來。
而且于公主而言,圖喀什而立之年,正是男人最強(qiáng)壯鼎盛的時候,又貴為一國之君,可以說是天下第一的良配了。
至于什么路途遙遠(yuǎn),與父母終身再難相見之類的顧慮,根本就不在這些大臣們的考慮之內(nèi)。
趙晟也十分意動,最終在大臣們的一致建議下,真的下了將嘉期公主遠(yuǎn)嫁昆馬的決定,并著令有司即可開始準(zhǔn)備。
處理完了這件事,君臣又議論了一下民生,如今時令已然入冬,在以小農(nóng)經(jīng)濟(jì)為主的古代,防寒防凍也是一件國事。
這些政務(wù)方面,常樂便一竅不通了,聽了一會兒便覺得無聊,扭頭看了一下窗外。冬日白天短,太陽已然西斜。
各部大臣在時政殿待了足有兩個時辰,到日頭將要落山才離去。
趙晟也有些乏了,伸了個懶腰,顧太平便適時地捧了熱茶給他。
這時,童小言溜邊進(jìn)來,在角落里沖常樂招了一下手。
常樂見趙晟這里并不忙,便走了出來。
“什么事?”
童小言笑道:“宮外有人來找姐姐。”
常樂詫異道:“找我?什么人?”
童小言小聲道:“那人自稱是姐姐的親人,有要事來見?!?p> “什么?!”常樂一驚,繼而馬上想到,這人一定是羅子驍。
她下意識地就有點(diǎn)抵觸。
“宮里不是有規(guī)定,尋常日子不許宮女與外人相見么?”
宮里頭的規(guī)矩,宮女入宮之后,并非與親人斷絕關(guān)系,每月都有一天是安排給她們的親人來探視的,在規(guī)定的地方規(guī)定的時間,宮女可以跟親人相見。不過這日子都是固定的,平時宮女并不能輕易去見外人,不然這么大的內(nèi)宮,幾千個宮女,今天你家來人,明天我家來人,宮里就變成菜市場了。
平時若有宮女的家人來,宮門的侍衛(wèi)都會擋回去。
當(dāng)然,凡是都有特例,像常樂這種皇帝身邊的一等宮女,天子近侍,身份自然不同一般,她的親人來探視,又說是有重要事情,侍衛(wèi)們便格外通融,通知到大慶宮來了。
常樂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見,便先回時政殿,跟趙晟告假。
趙晟倒是十分寬容,道:“這個時候來找你,想必有重要事情,你去吧,今日也不必再來侍奉了?!?p> “謝皇上?!?p> 常樂出了大慶宮,便往永福門而去,宮女的家人要進(jìn)宮相見,都是走這個門。
到了永福門,常樂拿了腰牌給侍衛(wèi)確認(rèn),侍衛(wèi)便放了羅子驍進(jìn)來,兩人在永福門附近的一排小抱廈里見面。
羅子驍白衣皂鞋,風(fēng)采翩然,一見到常樂,便先露出了笑容。
“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p> 常樂道:“天都快落山了,你這個時候來找我,有什么事?”
羅子驍?shù)溃骸白匀皇侵匾氖虑?。?p> “什么重要的事?”
羅子驍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貼上來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在她耳邊吐氣道:“這么些日子沒見,你不想我么,一見面就問什么事,也不說跟我親熱一下?!?p> 常樂被他抱在懷里,又是這樣曖昧的姿勢,頓時臉就紅了,一路紅到耳根。
羅子驍本來只是逢場作戲的手段,但一見她這樣?jì)尚邿o限的模樣,心頭頓時一動。其實(shí)常樂嬌小玲瓏,雖不算太美,但也有嬌軟可愛的風(fēng)情,況且畢竟他們也曾談過一段時間的戀愛。
此時他心里泛起一絲柔情,想起了昔日的好處,兩人貼的又近,便有些蠢蠢欲動起來,頭一低,便叼住了她的耳珠。
常樂如遭重?fù)簦瑴喩硪活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