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朗的笑聲從身后響起,葉晴連忙頓住腳步。
她轉(zhuǎn)過身來,眼睛直視著徐老,然后用平靜的語氣回答道:“沒這回事,徐教授您誤會了?!?p> “看,還說沒有,這頭一件啊,稱呼就不對了?!毙炖瞎室獍迤鹉榿恚傺b心情不愉。
這賭氣似的口吻,讓葉晴當(dāng)場愣了愣。
徐老自個卻渾然不知,伸手朝她招了招,笑著道:“來來來丫頭,咱們坐下再說,在這兒,你沒必要學(xué)他們那一套虛頭巴腦的客氣?!?p> “好的,徐爺爺?!比~晴這回沒有推辭,落落大方的,坐在了病床邊的高椅上。
聽到“徐爺爺”這三個字,徐老嘴角噙著的那抹笑意,明顯又濃了幾分。
“丫頭啊,徐爺爺這回還真看走眼了?!?p>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鏡框,長舒了一口氣,跟著問道:“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上回在德藝軒碰面,我當(dāng)時聽你說是B大出來的學(xué)生,便有在想,這孩子對古字考究這么有見解,會不會是古文學(xué),或者是考古學(xué)班科出身的?結(jié)果全然沒有想到,你這孩子,竟然還是個護(hù)士,不錯不錯,確實不錯!”
他接連贊了三個“不錯”。
饒是葉晴定力十足,被他這般夸贊,不免也有些不好意思:“徐爺爺過獎了,其實,我當(dāng)時也只是誤打誤撞?!?p> 這話說來不假,她之所以會認(rèn)識天云文,不過只是沾了前世的光,外加一點點的幸運(yùn)。
試想,要是當(dāng)時畫上隱匿的古文字不是天云文,而是別的稀缺字體,那她肯定就不會跟云鈞祥打賭了。
“年輕人懂得謙虛是好事,不過,這過度謙虛,可就不好了?!?p> 徐老只當(dāng)她是在說笑,故意板著臉教導(dǎo)了一句,眸子里,卻顯而易見地藏著一絲名為贊賞的神彩。
他頓了頓,又接著問:“對了丫頭,徐爺爺在這里想冒昧問你一句,你對那些古字銘文的認(rèn)識,是單純靠自個摸索,還是有旁人領(lǐng)著學(xué)的?”
這個問題,實則早在上回葉晴解密那幅古畫后,他就很想開口問了。
作為一名研究古字文學(xué)的國學(xué)大師,徐老自認(rèn)自己熟知的古字不少,像什么梵文、甲骨文、吐火羅文之類,都能算是個中強(qiáng)手。
而當(dāng)時古畫上顯現(xiàn)出來的天云文,正好就不在他熟識的范圍內(nèi)。
徐老這人有個怪脾氣,就是感興趣的事情,必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在德藝軒的時候,他就想找葉晴聊一聊的,無奈當(dāng)時鑒寶會上的氣氛實在嘈雜,周圍也沒一個安靜的場合可以留予客人坐談,再后來,自己又因身體不適,不得不提前離場,這一念想,便也只能就此無疾而終。
不過命運(yùn)就是這么巧合,很多事冥冥中自有天定。
本以為一次錯過將成永生遺憾,哪知,就在這個時候,葉晴竟以醫(yī)院特助的身份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徐老心想:緣分這玩意,有時候,確實是玄之又玄。
他淡淡笑著,抬眼望向葉晴,似乎是在等待她的答復(fù)。
自學(xué)成才,還是有人教導(dǎo)?葉晴也在心里斟酌著,思量再三,她答道:“是一位高人,機(jī)緣巧合之下,教了我?guī)讉€字。”
沒辦法,避重就輕,她只能憑空捏造出一個不存在的人。
總不能大咧咧告訴對方,說她是從幾千年前的修真大陸上穿越過來的,那些天云文是修真大陸的通用文字,所以她才認(rèn)識吧?
“高人?”徐老果真被吊起了胃口,他怔了一下,不一會,突然激動地問道:“哪個高人,可是一個常年穿著黑衣斗篷的獨臂人,看不出真實年齡,喜歡拄著一根枯木杖四海為家?”
穿黑衣斗篷的獨臂人,還喜歡拄著枯木杖四海為家?
這都什么跟什么??!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因為那個高人,本就是葉晴隨口捏造出的,跟這個孤客形象的獨臂人全然無關(guān)。
但不等她開口,徐老已經(jīng)自顧自地回答道:“是了,一定是他,丫頭,你估計還不知道,徐爺爺那天能夠認(rèn)出‘天行’二字,正是拜這位高人所賜的?!?p> 什么?還真的有這個人,而且,這人居然還懂得天云文?!
葉晴一下子變得全神貫注起來——天云文是云海大陸?yīng)氂械淖址莻€孤客能夠認(rèn)出天云文,那是不是表示,他很有可能也是從云海大陸穿越而來的?
這個想法才敢冒出來,她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幾分。
“大約是在十年前吧,老頭子仗著自己身子骨還硬朗,當(dāng)時聽說沙漠中心有個戰(zhàn)后遺址出現(xiàn),二話不說,收拾好了行囊,就興沖沖跑了去……”
徐老并沒有注意到葉晴的異樣,而是斜倚在靠枕上,目光有些迷離地望著窗臺那盆君子蘭,一點一滴回憶道:“那是在茫茫大漠的中心,溫度高得有些嚇人,我跟在考古隊里,至少花了有四天時間,最終才抵達(dá)了指定地點。不過跟傳聞有些出入,那地方看起來不像是戰(zhàn)后遺址,反而像是一個古城廢墟,當(dāng)中好幾處建筑,甚至還被完好無缺地保留下來?!?p> 他停頓了一下,片刻后,才繼續(xù)往下說:“生平第一次看到這么宏偉的古建筑群,幾乎整個考古隊里的人都有些欣喜若狂,有些人忙著收集古物,有些則忙著挖掘據(jù)點,而老頭子我,卻被一座古碑上的文字所吸引了,丫頭,你猜石碑上那些字,會是什么字?”
“難道……”葉晴不大確定地答:“是古畫正面標(biāo)注的阿薩吉文?”
“很好!”徐老笑著點頭,“看樣子,丫頭懂的東西還不少。”
他挑起眉來問道:“那既然你知道‘阿薩吉文’這個名字,想必,也應(yīng)該知道它的歷史才對。”
——阿薩吉文是迦蘭古國的通用字文,難道……
葉晴似乎已經(jīng)明白了徐老想要表達(dá)的意思:“您老的意思,是想說,沙漠中心的古城廢墟,就是傳說中曇花一現(xiàn)的迦蘭古國?”
“沒錯,正是如此!”
驚嘆之余,徐老的神色忽而變得嚴(yán)肅起來:“歷史有載,迦蘭古國的消失,一直以來都是人類文明史上一個重大的未解之謎。丫頭你想,古城廢墟憑空出現(xiàn)在沙漠中,這件事本就蹊蹺了,無巧不巧,偏偏這處廢墟中,又出現(xiàn)了阿薩吉文。于是當(dāng)時我的想法跟你一樣,猜測這片古城廢墟,很有可能,就是傳言中的迦蘭遺址?!?p> “可是……”他的筆鋒陡然一轉(zhuǎn)。
望向徐老緊縮的眉頭,葉晴突然有種莫名的預(yù)感,似乎,是有什么意外發(fā)生了。
果然,她這念頭才剛一閃而過,徐老那頭已經(jīng)接著往下說道:“可是,還不等我們展開進(jìn)一步的調(diào)查,驟然間,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發(fā)生了?!?p> ——*——*——
感謝“輕歌云舞”和“璃盞”的臘八蒜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