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華跑了之后,曾氏氣的渾身只打哆嗦,滿腔的怒氣沒處發(fā)泄,轉(zhuǎn)頭就朝著一邊左右為難的二爺去了,“你看看,你看看,我怎么教出這么個忤逆的東西!你這當?shù)囊膊还芄?,還有閑心杵在一邊看笑話!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閨女這脾氣真是隨了你了,腦袋完全是一根筋,死牛蹄子不分瓣,好話歹話都分不清楚!我是她親娘,我能害她么!。。?!?p> 錦華沖了出去,就回了自己屋,衣裳也不脫就胡亂卷了被子躺到了床上。
幸虧現(xiàn)在天也沒那么冷了,身上裹了兩層年前新做的厚厚的被子,倒也承受得住。
只是她的心卻從里到外涼了個透,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絕不嫁給他!絕不嫁給他!
那種熟悉的壓抑、憋屈、苦悶的情緒剎那間充斥了整個胸腔,讓她幾乎喘不上氣來。。。
錦華蜷縮成了一團,在黑夜里努力睜大了眼睛,不想讓委屈的眼淚掉下來,不知不覺間,卻早已濕了滿臉。
她自己清清冷冷的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是摸著枕巾都濕了一大片。
她的手腳冰涼,額頭隱隱作痛,不知道在黑暗中躺了多久,直到身體都麻木了,似乎已經(jīng)聽到后院里祖父養(yǎng)的公雞開始打鳴的聲音,才朦朦朧朧的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到一雙手在推她,似乎聽到錦年呼喚她的聲音,錦華困得很,不耐煩的一揮手,“吵死了,不要管我!”翻身向里,很快便又睡了過去。
等錦華再一次迷迷糊糊醒過來,太陽早已經(jīng)升到了正當中。她往外看了半晌,身子卻仍然躺在床上不想動彈半分。
這么多日子以來,這還是劉錦華第一次睡過了頭。
她也沒想到會跟母親鬧到了這步田地。她原本是打算一步一步慢慢來,讓母親慢慢明白自己絕不嫁給那人的決心,讓母親放棄心里的那個執(zhí)念。
本來事情進行的好好的,卻忽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沒料到母親讓自己嫁給那人的決心是那樣的大,那樣的強烈。
外面又有了聲響,錦華立刻便翻身朝向了里面。
不一會兒,有人悄悄的推門進來,手里端了飯菜放在了桌子上,過來輕輕推了推她,“姐,快起來吧,吃飯了。你早飯沒吃,午飯再不好好吃,那還不餓壞了么?”
還是錦年。
錦華卻依然動也不動。
錦年叫了好幾聲,錦華還是沒反應,這才無奈的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曾氏的聲音就從院子里響了起來,“不要管她,讓她折騰去!不想吃飯就不吃好了,還跟我置上氣了這是!能的你,都能擺布起你娘來了!”
錦華聞言也真賭上了氣,反正也不餓,依舊躺在了床上不起來。
只可惜,她還這沒有大白天躺著的習慣,反過來覆過去的難受,末了就爬起來從書箱里隨便抽了一本書來看。
書箱里的書都是以前自己愛看的,自從重生一來竟一直沒動過。
她拿的書正好是一本詩集,可是,她看了半天,也沒能看進去一點,渾身就跟銹住了似的難受,沒辦法,最終還是爬了起來簡單洗漱。
桌上的飯菜早就沒了熱氣,錦華此時方覺得肚子餓的難受,也沒心情去廚房再熱一熱,將就著吃了點墊了墊肚子。
她心里悶得慌,就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走走。
院子里靜悄悄的,錦華慢慢的順著墻根溜達出來。
二月春寒料峭,吹在臉上的風依然冰冷,但午后的陽光卻頗有些暖意,照在身上很是舒服。
劉錦華攏緊了身上的披風,出了門向著鎮(zhèn)子后頭的山野走去?,F(xiàn)在正是春耕之時,前邊地里頭滿是人,后山這里倒是靜悄悄的,很是合了錦華的心意。
放眼望去,雖然依然是一片荒涼的景象,但路邊的柳樹居然隱隱的綻出了綠芽。春天,就要來了。
她以前從沒有到這邊來過,如今一路走來,倒也看著十分新奇。
劉錦華站在鄉(xiāng)間小路上,看著遠處的山巒發(fā)了好一陣子的呆。
她眼睛望著陽光里披了一層金色的遠山,天高山遠,寥廓長天,脈脈遠山,心里什么都沒想,只覺得一片寧靜。
“錦華?”一個驚訝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來。
劉錦華被驚醒了,倏的轉(zhuǎn)過身去。張大川肩上扛著一把鐵鍬正站在不遠處。
“大川哥,你這是去做什么了?”錦華很快回過神來,蹲身福了一福,站起身來笑著問道。
“哦,我是去地里頭翻地了,順便拐了個彎去山那邊瞅了瞅。”張大川看著她衣袂飄飄的,頭發(fā)烏黑,眼睛亮亮的看過來,便覺得手腳沒地方放,只是局促往后挪了挪自己滿是泥巴的雙腳。
“大川哥的好日子定下來了么?”錦華又笑問。
說到這個,張大川的心情有些低落,眼睛垂下來,低聲道,“還沒呢,大概得入了冬吧,反正也不急?!?p> “我可聽說,未來的嫂子是個又勤快、手又巧的姑娘呢。大川哥很有福氣??!”她聲音輕快,帶著股調(diào)皮的笑意。
劉錦華不是故意在戳他的心窩子,而是,既然事已至此,大家還是把話說明白了,以后才好繼續(xù)交往。
別弄得曖曖昧昧的,明明不成還吊著別人的胃口。這絕不是劉錦華的風格。
張大川聞言笑了起來,聽她說的話如此親昵,他的心里忽然一下子就敞亮了,剛才的局促也不見了蹤影。一瞬間,仿佛那個在別人面前一直自信滿滿的張大川又回來了。
“瞧你說得,我有福氣,難道你就沒福氣了?!”張大川忍不住橫了她一眼。
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之前的那種若有若無的尷尬氣氛瞬間無影無蹤了。
錦華也分明感覺到,兩個人終于恢復正常了。
她模模糊糊的覺得,有這么一個朋友,有時候比做他的妻子更為難得。
“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后山來了?”張大川略略走近了幾步,關切的問道。
“我心里悶得慌,就想出來走走?!眲㈠\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又轉(zhuǎn)過頭去看向遠處的大山。
“喲,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的,這還愁上了?”張大川忍不住揶揄道,眼睛卻也隨著她看向了遠處。
兩個人默默無語的看了一會兒,張大川看了看天色便道,“行了,你也別愁了。老話說得好,車到山前必有路。你說我有福氣,我倒是覺得你是個有福氣的。說不定,到了明天,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呢?!?p> 見錦華回過頭朝他展顏笑了一下,他又向路兩邊望望,看著遠處似乎有人要過來,便催促道,“行了行了!你這看也看了,還是早點回去吧,省得二嬸擔心。我正好能一路送你回去呢?!?p> 錦華聽話的點點頭,果然慢慢的轉(zhuǎn)身提著裙角往回走。
張大川見她乖乖的,臉上不由得便帶了笑意。離著幾十步的距離,也慢慢的跟在了她后頭。
她沒說她為什么煩惱,他也沒有問。
然而,劉錦華的心情卻比出來時熨帖多了。就是這樣被人關心的感覺,不帶任何目的的關愛,這種感覺是她最為珍視的,是她一輩子都不想失去的。
今天,她得到了生命中最難得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