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同情他嗎？同情一個有著悲慘經(jīng)歷卻輕賤他人性命的殺人犯？
早在之前我就已經(jīng)知道，他就是唆使小宇等人的黑手，為何當時只是覺得氣憤，卻不像現(xiàn)在這樣怒火攻心？
是因為在得知他是失去知覺的可憐人后產(chǎn)生了同情，再加上我下水尋人前他給予的擔心和幫助，從而讓我淡化了那種氣憤嗎？
其實說到底，終究還是因為自己被莫名地冠上了殺人罪才會如此，到底這憤怒里有幾層是真正為那些死去的人而產(chǎn)生的，又有幾層是因為自己被突然強加上的罪名而產(chǎn)生的，恐怕仔細一想就會覺得慚愧，污了為命不該絕之人鳴不公的堂皇理由。
我抹了幾把臉，心里的怒火逐漸熄滅。
“顧凡，像劉含這樣的人并不在少數(shù)，甚至是秦雪狐和鬼影，她們兩個的經(jīng)歷比起劉含也好不到哪去?！?p> 心里一頓，我卻沒有再激動的力氣。
“所以，她們想要改變一些東西?！崩蠣斪雍攘丝诓?，看著我說，“秦雪狐和鬼影在做一件事，一件失敗了很多次，被很多人否定的事。她們需要你，需要你的幫忙。只憑她們兩個的話，那件事是不會成功的?！?p> “連她們都不行，我又能幫上什么忙……”
“你可以，因為你是完整的古墓司南。你們?nèi)齻€，一個都不能少。”老爺子嘆氣，“有些東西是冥冥中注定的，逃也逃不掉，你們沒有選擇。聽過少華這個人嗎？”
少華……那個被囚禁殘虐致死的人。
“聽過?！?p> “秦雪狐最先找到的古墓司南是他，只可惜終于得見天日之時他卻無命再活，然后輪到了你?！?p> “那又怎樣，只要是人，早晚都得死，逃不掉便只有接受?！?p> “接受？然后再生出幾個像劉含、秦雪狐、鬼影或者是小宇一樣的人來？”
我疑惑地看著老爺子，沒想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除了你以外，他們幾個會遭遇那些可怕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話，往后還會出現(xiàn)跟他們經(jīng)歷相同的人，然后循環(huán)下去?！?p> 我搖了搖頭，表示沒聽懂。
“這么跟你說吧，秦雪狐、鬼影、劉含還有小宇等，他們本來都是很普通的人，但是因為存在那么一個因素，一個很復雜的因素，致使四人的人生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變得陰暗無比，變得混亂不堪。如果不把這個因素改變或者消除的話，在他們死后，仍然還會出現(xiàn)別的人，同樣被這個因素影響而將悲劇重蹈覆轍?！?p> “因素？”
“嗯，你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種定律，甚至是一種詛咒。因素從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存在，它影響了很多人。那些受它影響的人做了各種嘗試，試著去改變這個因素，卻從來沒有人能成功，哪怕是最強的那一次，最終也失敗了，原因是能力不夠?！?p> “能力不夠？”
“嗯，也可以說成是能力不均衡。要改變或者消除這個因素，就必須有另外三個能與之抗衡的平衡因素合力才能將它中和，如果這三個平衡因素當中有一個弱了或者強了都不行。你、秦雪狐、鬼影，就是那三個很難遇到的強弱相當?shù)钠胶庖蛩兀铱梢哉f是一直以來最強的三個平衡因素。”
“所以秦雪狐才會找上我而不用小宇？”
“也不完全是這樣，秦雪狐知道的，僅僅只是確定你是比較完整的古墓司南而已，關(guān)于我剛才說的那些，她們應該不知道，否則，秦雪狐不會這么輕易就放棄你?！?p> “那她們……”
“她們前段時間去了一個地方過渠，大概需要好些日子才能回來，到時候我會帶你去見她們，然后把剛才和你說的那些事也跟她們說一下，不然，任那兩人再如何努力，也不過是在做無用功而已。”
“你帶我來這里就是為了等她們？”
“不是，我之所以把你帶來，是想對你做一個短期的特訓，教你一些實用的東西，等秦雪狐和鬼影回來時，能夠把你各方面的素質(zhì)提升一個層次，雖然不定能幫上她們，但至少自保沒有問題。我……不想再見到像小宇這樣的孩子了?！?p> “小宇……他到底怎么死的？”
老爺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茶杯，半天才說：
“你或許不相信，但確實是這樣，小宇是自然死亡，他活不過三十歲，再加上古墓司南的半調(diào)子體質(zhì)，他能活到二十五歲，已經(jīng)是多賺了。小宇的奶奶和他一樣，二十多歲就去了另一個世界?！?p> “那個傳言……”
“你相信？其實什么轉(zhuǎn)移災禍都是人想出來安慰自己的，就算恰好中了，也只是巧合而已。”
“哦?！?p> “雖然你不樂意聽，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聲，鬼影跟小宇雖然是遠親，但她跟小宇一樣，不會活得太久……”
……
老爺子給我安排的特訓，無非就是鍛煉身體。
每天都要晨跑，起得比雞還早，沒有兩個小時不準回去，可以慢跑但不能走路。
各種俯臥撐，深蹲，壓腿，原地跳高，仰臥起坐，沒有完成規(guī)定的數(shù)量不準休息，姿勢必須標準，不然不計數(shù)。
偶爾會教我兩招格擋或者攻擊，時不時沖我扔把勺子扔塊水果皮兒地練習反應。
上午全是汗流夾背的鍛煉，中午休息一會兒，下午教我一些用腦的東西。我見到了小宇說的那個小時候玩的八龜序陣鎖，果真如他所說，弄錯了也沒關(guān)系，弄對了就能打開，我不禁又是一陣感慨。
老爺子怕我一個人訓練沒有動力，就讓那兩個中年人陪我一起，結(jié)果每天晨跑回去的時候，他們兩個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的，我卻跟條死狗差不多。完了到練招兒的時候，我一看那莊稼漢本能就慫了，拎個棍子沖到人家面前，硬是沒敢落下手。
老爺子教我認識一種很古老的文字，和十幅畫上面的那些字符很像，每一筆每一畫都很有講究，稍不注意就會變成別的字。
我把我最記得的那三個字畫出來給老爺子看的時候，老爺子問我知道那是什么嗎？我記得小宇跟我講過，這三個字是盜墓者，也就是過渠者的意思。給老爺子說的時候，老爺子大概是又想起了小宇，沒回答我，徑直走開。
院子里的那幾盆花花草草并不單單是擺著觀賞的，而是一些藥才，之后陸陸續(xù)續(xù)地又多了幾盆。老爺子扔了一本帶圖的中草藥鑒給我，讓我去把那堆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花花草草分辨出來，還要說出它們的效用。
在墓里遇到的動物最多的要數(shù)五毒，老爺子便教我去看蛇，看蜘蛛，看蝎子等等，偶爾讓它們咬我一口，之后又給我解毒，幾次弄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因為常常容易受傷，他還教了我各種傷口的應急處理和包扎方法，很是實用。
呆了很多天以后，我才知道，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是一中醫(yī)。
訓練又苦又累，跟過一趟渠沒什么區(qū)別。
老爺子做得最過份的，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要么讓那兩兒中年人潛進我屋子里，把刀壓我脖子上，要么就一支小小的暗箭突地從窗戶那兒射進來，要么就扔點什么小生物之類的。自打我一翻身摸到一條滑溜溜，涼泌泌的東西后，我睡覺就沒睡安穩(wěn)過。
為此，我跟老爺子大吵了一架，問他，你TM是訓練我吶還是要我死？！
兩人最后吵累了，老爺子就把我?guī)У剿麑ｉT放蛇的深坑那兒，看著那些虬結(jié)在一起，像麻花一樣不斷蠕動的蛇，我想起了在唐衡墓里的那大串食物鏈，惡心得干嘔了幾下。
老爺子說，鬼影小時候是直接被扔進去的，被人拖出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等她養(yǎng)好了傷，又會再次被扔進去，就這么來來回回，直到有一天，鬼影能夠自己從那里面爬出來為止。
我愣住了，只木訥地問，為什么是她。老爺子淡淡地說，因為剛好輪到她，沒辦法。
除了更加奮力地鍛煉和默認那些恐怖的突襲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手機在接了謝叔一次咆哮的怒吼后被我關(guān)機了，我想認認真真地努力達到一個高度。
不知道老爹留給我的那封信里，言及的是不是我現(xiàn)在做的事，但一定有關(guān)系。老爹恐怕是在很久以前就預見了我的今天，才做出那樣的選擇和交代。
只是，如果那兩人不是秦雪狐和鬼影，我或許就會聽他的話，乖乖地帶著誠誠離開，去過安穩(wěn)的生活，終究人算不如天算。
老爹，我確實不是救世主，但關(guān)于那兩個人的事，我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兩個多月的時間很快過去，我并沒有覺得我與兩個月前相比，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老爺子卻說我進步不錯。
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入初夏，白天的時候，就是穿著短袖也會熱得渾身大汗，而到了晚上稍微涼爽一點兒，我卻不能大吹風，不然肩膀和胸口的地方就會陰陰地疼。
在我第N次問老爺子秦雪狐和鬼影回來沒有的時候，老爺子終于笑了笑，讓我收拾收拾，第二天下午就帶我去見她們。
說實話，我有些興奮，然后一晚上沒怎么睡好。
東西不多，沒什么好收拾的。開了機，給了謝叔一個電話，告訴他，我明天就要去見秦雪狐和鬼影了，然后又聊了些誠誠的情況。
還是來之前坐的那輛越野車，因為一晚上沒睡，我有些困，不一會兒便瞇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只有老爺子在車里，車已經(jīng)停了下來，周圍是一個很陌生的地方。
又是一個村子，而且很小，一眼掃過去就能把所有人家看全，總共也就十來戶。小村子的后面是一座很高的山，厚重的陰影投了下來，把整個小村子罩了進去，顯得陰森可怖。
我渾身不對勁兒！說不出來是害怕還是危險，但本能在告訴我，千萬不能過去！
謝叔應該是知道我醒了，卻沒有回頭看我，直接就走下車，說了句，下來吧。
我沒下去，心里可勁兒地發(fā)毛！我趴在車窗上，問：
“那兩個叔叔呢？”
“他們已經(jīng)先進去了?！?p> 老爺子背對著我，看不清表情。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明明才下午四點左右，周圍卻黑得像是晚上七點一樣！而且，手機沒有一格信號！
我半天沒出去，老爺子也不催。幾分鐘后，他竟然不理會我地直接走進了那個小村子。
狠狠一咬牙，心想，反正還有一個大活人在身邊不是，不管這里面是什么豺狼虎豹，死也有人作伴！
我車門打開，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