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傅松有點懵。
敢說《春》是文字垃圾,這小子是飄了嗎?
他問呂志龍:“那篇散文難道你沒看過?”
呂志龍笑道:“當然看過,‘盼望著,盼望著,東風來了,春天的腳步近了……’
這不就是你寫的嗎?”
傅松三兩下洗漱完畢,他摟住呂正龍肩膀:“來,你告訴我為什么說我的文字是垃圾?讓我看看有沒有嫉妒恨的成分在里面?”
呂志龍想掙脫,卻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使勁,傅松的雙臂都像老虎親鉗子似的一動不動。
再看看傅松表情不善的臉,冷汗從額頭唰唰而下:“松哥,這話不是我說的啊?”
傅松一愣:“那是誰說的?”
呂正龍:“褚大師說的。”
“褚大師?”傅松茫然了,“褚大師是誰?”
這下輪到呂正龍詫異:“松哥,你不會連褚大師都不知道吧?
他可是網(wǎng)絡博學第一人,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氣吞山河之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曉古今學貫中西,縱橫宇宙諸天萬界無敵?!?p> 聽到這一連串名頭,傅松直接就震驚了:“這么優(yōu)秀的嗎?”
呂正龍:“廢話,當然優(yōu)秀了,他不止優(yōu)秀,而且還……很優(yōu)秀?!?p> 他想找個形容詞形容下對方,只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
尚坤在旁邊補充:“松哥,你想了解褚大師,可以關注他的微博號,里面都有?!?p> 傅松拿出手機搜索,果然找到了這么一個人,還有他的詳細介紹。
褚大師,原名褚有才,前滬上師范大學講師,微博優(yōu)質文化領域創(chuàng)作者。
代表作有《褚大師的詩》《對聯(lián)集錦——褚大師的高質量人生》《論義務教育問題二三事》《淺談華國電影沒落之七宗罪》……
傅松看完,又大致翻了下對方的作品,得出一個結論:
這貨就是個酸秀才加憤青。
酸秀才說的是他的詩詞和對聯(lián),此人貌似很喜歡舞文弄墨,沒事就寫兩句,只是文學造詣實在不咋樣。
比如有對聯(lián)是這樣的:
上聯(lián):上班喝茶聊天看報
下聯(lián):下班喝酒打牌睡覺
橫批:神仙日子
還有這樣的:
上聯(lián):大開方便之門
下聯(lián):解決后股之憂
橫批:眾矢(翔)之地
詩更離譜:
《突然癢》
解開衣服脫下袍,自己身體自己撓。
他人豈知痛癢處,爽與不爽差分毫。
《帥就一個字》
老來也愛扮個酷,但是還得要適度。
迷倒隔壁張大媽,小心老婆又吃醋。
看的傅松尷尬癌都犯了。
但這兩首詩和兩副對聯(lián),在微博上卻有巨大人氣,哪怕最低都有上百萬贊。
至于憤青屬性就簡單了,一個字:噴!
到處噴,懟天懟地懟空氣,從教育到體制,從文化到習慣,就沒有他不噴的。
而此人最新發(fā)表的噴人作品就是那篇《春》。
“大家好,我是你們最喜歡的褚大師。
不得不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太浮躁,寫東西除了嘩眾取寵就是賣弄文采,完全不知道文字的精髓。
什么是文章?寓情于景,借景抒情。如果做不到這點,還不如不寫。
昨天偶然間看到一篇《春》,內容如下:
……(此處省略750字)
瞅瞅,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寓情于景,我只看到了景,完全沒有情,連情都沒,更別提抒情了。
還有文字,就拿第一句來說‘盼望著,盼望著,東風來了,春天的腳步近了?!?p> 連續(xù)兩個‘盼望著’,這不是重復嗎?
為什么不寫成‘盼望著,東風來了,春天的腳步近了’?簡潔又明了。
‘坐著,躺著,打兩個滾,踢幾腳球,賽幾趟跑,捉幾回迷藏?!?p> 這句更過分,連續(xù)用三個‘幾’,重復、啰嗦,作者根本就不懂如何正確使用文字。
……”
《春》通篇七百多字,但這位褚大師卻寫了近5000字的文字批評,堪稱巨作。
只是……
傅松直接就無語了,你確定你這是文字批評而不是胡說八道?
還兩個“盼望著”重復,魯迅先生有句話叫“我家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
你該不會認為這也是重復吧?
至于寓情于景,朱自清先生寫《春》時,正值結婚回國后喜得貴子,并擔任華清的文學系主任,可謂好事連連,春風得意。
就算你不知道這個,難道也沒看出這篇散文中的通篇“喜”意?
正感概,忽然一個聲音道:“松哥,罵他!”
傅松一愣,說話的是辛元明。
辛元明從床上爬起來:“松哥,你這篇《春》我看了,哪怕我這種個高無腦的人,都能看出它的好。
但這個褚大師鳥蛋不懂,還厚顏無恥的大放厥詞,簡直不知所謂。”
尚坤也道:“對,松哥,我也支持你?!?p> 最后是呂正龍:“呃……其實我剛才說文字垃圾,那是開玩笑的。
再說,即使真寫的差,那也是咱們251宿舍內部的事,怎么都輪不到一個外人指手畫腳?!?p> 傅松扭頭瞪眼睛:“你說啥?什么叫‘真寫的差’?”
說完慢慢走向呂正龍。
“松哥,我……我說的是‘即使真寫的差’,前面有‘即使’的,別……別抓我癢,嗚呼呼呼……我錯了,嗚呼……”
開了陣玩笑,傅松表情莊重:“你們真支持我罵他?”
“廢話,當然要罵,別人都騎咱頭上了,要再無動于衷,不是短跑隊的風格。
再說若讓那幫跑長途的知道了,肯定笑掉大牙,到時我出門都不好意思見人?!?p> “跑長途”說的是長跑隊,雙方相互看不起,每天訓練都針尖對麥芒。
辛元明也道:“雖然我是跳高隊的,但我舉雙手雙腳支持松哥!”
傅松點點頭,呂正龍說的其實也是他想的。
我不欺負別人,但要被欺負了也絕不能忍。
他再次點開褚大師微博,發(fā)現(xiàn)對方剛更了句心情: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雖然這個世界的文化作品與前世大不相同,但個別也會有重復。
就像這兩句出自《漢書·東方朔傳》中的名言,應該代表了褚大師的某種人生態(tài)度。
傅松想了想,直接@褚大師:鄙人認為大師的格言有點不合適,不如改成: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
——來自《春》的作者,傅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