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我要你殺人,你收多少錢?
拗口的話邵從學(xué)不出來,他偏著頭想了許久,才說道:“齊月,那女人在桌前寫了一封信,是漢字,只是當(dāng)時我不敢過分靠近,便所以只依稀看到她落款為齊月?!?p> 蕭……
齊月?
沈輕靈頓時臉色煞白。
“怎,怎么了?”邵從被沈輕靈臉上的凝重嚇到,猶豫著問她:“怎么了?是這個名字不對?還是這個名字背后有什么貓膩?”
熟悉的名字將沈輕靈的思緒一下子便拉回到了元德八年,那年北疆主將之一的劉沖,于儒州城外敗于契丹大將耶律未及之手,當(dāng)時負責(zé)為耶律未及增援的,就是統(tǒng)領(lǐng)鑌鐵軍的女將軍。
傳聞中,那位能在虎狼之地站穩(wěn)腳跟的女將軍,有一個頂好聽的漢人名字——蕭齊月。見過蕭齊月的人,通常形容她面如菩薩,手里的劍卻猶如地府鬼差,所到之處盡是亡魂枯骨。
說回戰(zhàn)敗的劉沖,兵敗之后,劉沖得了李彧的鐵令,以殘部護送儒州城百姓南撤。
然,這時候的儒州軍彈盡糧絕,連個像樣的殿后軍陣都列不出來,也就根本抵擋不住鑌鐵軍的追擊。于是在冼馬河北側(cè),蕭齊月趁著儒州軍搶渡冼馬河之時發(fā)動強攻,連兵帶百姓,斬殺了整整五萬人。
冼馬河的水,紅了小半月,上空更是有食腐的黑鳥盤旋著,久久不去。
而作為勝者的蕭齊月于冼馬河畔收李朝兵民尸體,筑為京觀,以彰其武功于萬世。
會是她嗎?
沈輕靈不敢托大。
蕭齊月可以說是鑌鐵軍的關(guān)鍵性人物,倘若沈輕靈真能在此時此刻就解決了她,那么是不是能避免元德八年的冼馬河慘案?難道說,上蒼送她回來,便是希冀著她在這樣的時刻,做出正確的選擇嗎?
屋內(nèi)的安靜與窗外拍船的湍流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在這死寂中,邵從的心仿佛被什么東西壓住了,悶痛悶痛的,饒是極其耐不住性子的他,也不曾開口喊醒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
他不是害怕,只是下意識認為沈輕靈可靠,如他兄長那樣值得尊敬。
片刻之后,邵從聽到自己面前這個秀美玲瓏、剛剛才被他確認為可尊敬的女人的嘴里,說出了一句駭人聽聞的話:
“如果我要你殺人,你收多少錢?”
邵從猛地退后兩步,抿著唇吞咽了兩口口水,反問道:“你要殺誰?她?”
緊接著,邵從看到沈輕靈點了點頭。
“如果我猜得不錯,這人是契丹密部鑌鐵軍的將軍,如果現(xiàn)在不殺了她,將來勢必會在北疆給我朝將士百姓帶去滅頂之災(zāi)?!鄙蜉p靈說著,兩指捏著面前的藥粉搓了搓。
若那女人真是蕭齊月,那么——
像是想起了什么,沈輕靈突然站起身來,不顧愕然的邵從,連忙提裙往門口走去。她雙手拉門,在輕輕拉開一條細縫后,側(cè)目朝外望去,嘴里則說道:“如果她真是蕭齊月,她的身手必不在你之下,是我大意了,忽略了這一點?!?p> 蕭齊月不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邵從的潛入,那么……她上床歇息必然是假象!
看到門外并沒有什么動靜,沈輕靈稍稍松了一口氣。
“一個女人?契丹密部的將軍?身手還不在我之下?”邵從有些不信,他跟著沈輕靈走到門邊,在意識到沈輕靈并不是玩笑之后,心里咚咚打起了鼓,“那現(xiàn)在怎么辦?身份暴露,她會對這船上的其他人動手嗎?你放心,我來時注意防著的,不會留有痕跡讓人發(fā)現(xiàn)。”
沈輕靈重新關(guān)上門后,擺手道:“這艘船上肯定不止她一個人,現(xiàn)如今她只是知道有人窺視了她,卻并不知道窺視她的人是誰,也就是說我們在暗她在明。”
邵從眨巴著眼睛,不太懂沈輕靈這話背后是什么意思。
大抵邵從的頭腦都用在了對武藝的鉆研上,沈輕靈自問已經(jīng)提醒得足夠清晰明了了,他那表情倒像是什么也沒聽進去似的。
嘆過一口氣后,沈輕靈改口道:“方才我從柳修文那里得了助眠的藥,如今這船是一時半會兒靠不了岸,就算她發(fā)現(xiàn)船上有可疑的人,也不會貿(mào)貿(mào)然離船下水?!?p> 九月的河水寒涼湍急,契丹人里會水的少,所以蕭齊月不可能下水遁走。
更何況……
蕭齊月潛入這艘船的動機尚不明朗。沈輕靈甚至懷疑,是不是這艘船上有什么人或物是她所圖謀的,而這樣,也能解釋得通,為什么蕭齊月與那個灰袍男人在上船之后不久就接頭。
“你是說,我們可以在船靠岸之前,偷偷……”邵從抬手在脖子處比劃了一下,方才還抗拒替沈輕靈殺人,現(xiàn)在倒是主動提及了。
沈輕靈略微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說實話,沈輕靈已經(jīng)有點兒想重新審視邵從的價值了,單就現(xiàn)在來看,這孩子壓根就沒有前世那么好用。只不過從前沈輕靈用邵從,好像也不需要邵從去動腦思考,有極高的服從度和一身好武藝就足矣。
仔細考慮之后,沈輕靈抬手摩挲著下巴,緩緩解釋道:“首先,這人我們肯定是要在船靠岸之前解決了的,但不能光解決,我們還得搞清楚她帶著手下偷偷潛入中原是為了什么?!?p> 邵從受教般點了點頭。
“其次,與她一起上船的有多少人,我們需要弄清楚,在沿途、揚州,有沒有接應(yīng)她的人,我們也需要弄清楚,如果我們貿(mào)然行事,那就是置這一船人的安危于不顧?!?p> 諄諄善誘的沈輕靈在邵從的眼里,又多了一絲仁義之色。
聽了一通之后,邵從再次眨巴眨巴眼睛,問道:“那我現(xiàn)在要做什么?”
見邵從這樣,沈輕靈差點兒一口氣哽在喉頭,沒吐得出去,她難得地露出了小女兒般的神態(tài),翻了個白眼,說:“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回去歇著,待明日船家開餐時,你與我一道在飯?zhí)糜^察觀察?!?p> 現(xiàn)在沈輕靈算是明白了,不光是映秀需要她手把手地教,邵從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