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順水推舟
趙意川的母妃是江南著名歌姬江淼，只賣藝不賣身的那種。
年過半百的先帝下江南南巡時對這個歌聲婉轉，容貌昳麗，還不爭不搶的女子一見鐘情，當晚就召幸了，南巡結束甚至還將她帶回了宮，封為美人。
當時關于太子之位的角逐已經(jīng)開始，雖說各宮娘娘都是身家清白，出身名門的，也都實在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去與這位美人爭斗。
誰知這位美人的肚子實在爭氣，進宮不到一個月就懷孕了，眼看著激烈的角逐馬上就要新添一位，各宮娘娘瞬間都出奇的團結，使盡渾身解數(shù)，要讓她肚子里的孩子流掉。
只可惜，這位美人雖然看起來一派歲月靜好，但實際上，她在江南時見過的爭寵招數(shù)，絕不比宮里少。
就這樣躲了各種明槍暗箭整整八個月，終于熬到了生產(chǎn)時，卻沒躲過致命一擊。
當時的宸妃，安插了一個穩(wěn)婆在生產(chǎn)隊伍里，強行將胎兒的位置變成橫著的，當即大出血難產(chǎn)。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江淼為了生產(chǎn)這個孩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嗓子都喊啞了，才終于將孩子生了出來。
剛生出來時孩子情況也不是很好，在肚子里時間長了，憋得臉都紅了，哭都哭不出來，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活不了了，卻愣是叫江淼拉扯長大。
一開始先帝還會因為母子倆受了太多苦而憐惜，但美人嗓子倒了，不能哄他開心了，孩子也傻愣愣的不會說話，日久天長，色衰愛弛，母子倆在的宮殿終于成了冷宮。
在趙意川成長的六年中，江淼對他的教育是極用心的。
從一個被人怎么欺負都不明白的“傻子”，長成這樣一個聰明周全，心機深沉的人，付出的努力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在趙意川六歲那年，發(fā)生了宮變，現(xiàn)在的皇帝弒父登基，無論是前朝還是后宮，敢質疑他的人全都被殺了個精光，宸妃和自己的兒子也不能幸免。
其實當時皇帝沒想到趙意川母子的，是身邊的太監(jiān)提了一嘴，他這才想起兩人，當即提著劍到了冷宮。
還沒進去就聽見江淼跟趙意川說：“現(xiàn)在宮變了，你父皇被殺了，好在我們母子也沒人注意，娘也不求你有多大的作為，活著就好啊。”
本是平平無奇的一句話，卻因為那句“宮變”與“你父皇被殺了”而被皇帝猜測他們母子實則知道一切，還在密謀著篡位。
他當即勃然大怒，沖進去就是一陣亂砍，江淼死在了趙意川面前，他當時還是個不太機靈的小孩，這么一刺激，直接傻了，話也不會說，吃飯也要人伺候。
皇帝見他實在呆傻，便放心地將他關在了這個地方，也裝模作樣地叫幾個給下人看病的太醫(yī)給他看。
趙意川就這樣一個人和一個侍女呆呆傻傻地過了兩年，侍女對他并不盡心，但也是唯一陪著他的活人了，直到后來侍女犯了錯，叫打死了。
他只來得及看到侍女被裹起來扔出去的尸體，當即大病一場，再也沒有人陪著他了，他只有一個人了。
病好了之后，伴隨著他癡呆的癥狀也好了，回憶起自己渾渾噩噩的八年，濃重的恨意涌上心頭，他知道，自己實在太弱，沒有能力抵抗皇帝，只能繼續(xù)裝傻，養(yǎng)精蓄銳。
這一裝就裝到了十七歲，叫太醫(yī)發(fā)現(xiàn)了他已經(jīng)好了，這才裝不下去，干脆就不裝了。
皇帝對他的忌憚也由此而來，沒人知道他到底什么時候好的，也沒有證據(jù)說他裝瘋賣傻，自然無法處置他，但也不能保證他沒有二心。
顧滿聽完，心疼地回抱住他，他確實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一個人對著墻裝瘋賣傻那么多年，換一個人早就瘋了，何況他一個八歲的小孩。
這些年他處事周到，從不犯錯，這才多活了十年，讓他遇到了顧滿。
現(xiàn)在他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是他精心謀劃的結果，經(jīng)不起任何的意外，這并非不信任她，只是常年的擔驚受怕讓他不得不小心任何的意外。
顧滿滿含熱淚地抱著他，沖著他的臉就是一陣亂親，糊了他一臉的淚，她終于知道為什么他會對這個皇位有這樣的執(zhí)念。
趙意川覺得她又好笑又可愛，雖說自己以前過的苦了些，但現(xiàn)在能和她在一起也就不覺得苦了。
顧滿抽噎著，反倒開始安慰他：“沒事了，沒事了，在不好過現(xiàn)在都好過了。”
趙意川忍俊不禁，摸著她的頭忍不住親她，好在兩人早已回了竹外軒，也不必顧忌外人。
按著人親了好一會兒，顧滿才抽抽搭搭地停了下來，靠在他懷里平復心情。
趙意川摸著她的長發(fā)，幽幽道：“其實也沒有多好，趙喆可不像你現(xiàn)在看到的那么簡單?！?p> 顧滿抬頭看他：“怎么？他送的那些東西有毒？”
“沒有，只是他送這些，只是為了討好你，之前山東叛亂他看到了顧謹?shù)哪芰?，這不才討好你，也能討好顧謹嘛?！?p> 顧滿直接坐起來，有些憤憤不平道：“那他為什么不直接去討好我哥，整天送我那些東西來隔應我干什么？”
趙意川把她拉下來安撫：“你哥要是能討好也不會繞這么大一圈了?！?p> 想到顧謹油鹽不進的樣子，顧滿扯扯嘴角，“好吧，那他送我那些東西都很曖昧啊，我……”
趙意川看她停了下來，疑惑問：“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顧滿放空道：“他還是想做皇帝，那他就會有行動，但對陛下和你來說，這都是一個隱患，我們何不順水推舟，他不是一直想娶我嗎？那我就給他這個機會?！?p> 趙意川眼睛瞪大坐起來：“你說什么？”
又腦子忽地靈光一現(xiàn)，不敬長輩，覬覦皇嬸乃是壞了倫理的大罪，順水推舟，就讓他大膽些，正好也叫陛下有個由頭處置他，也能給他除一個競爭對手。
兩人對視上，一拍即合，雙雙露出一個不善的奸笑。
第二天趙喆又送了東西來，是一把名琴，叫釵頭鳳，還有個琴瑟和鳴的典故，曖昧的厲害。
顧滿笑笑，在庫房里指了價值相似的箜篌送了過去，上面刻著兩只纏綿的鳳凰，但又沒那么顯眼，曖昧的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