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看透人間冷暖
回到舟山苑后，趙一荻去收拾了幾件衣服，臨市氣溫雖然沒有華城低，也很少下雪。
可那里的濕冷是跟這里截然不同的，是冷到了骨子里。
兩人的衣帽間里，斯燁的西服襯衫外套西褲手表就已經(jīng)占據(jù)了半壁江山，主要是以灰黑兩種顏色為主，襯衫多居黑白藍(lán)純色三種。
趙一荻很喜歡穿著白襯衫的斯燁，精致俊逸的面容是清冷的，正如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猶如神明難以接近，不可侵犯，更不容許挑戰(zhàn)。
她清晰地記得他們的初見，那是一個不屬于明亮華麗的水晶燈下的地方，他背靠在別墅二樓的客房外，穿著簡單的白衣黑褲，濃密茂盛的黑發(fā)都被梳了上去，在忽明忽暗的空間里，是他吸煙時的青煙寥寥，沉靜而又深邃的眼波如一輪冷月，冷冽慵懶的眼神。
趙一荻彼時紅著眼匆匆一瞥，便立馬移開了目光。
她那時不知道靠在這默默吸煙的男生是誰，她只想在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找到宋知青。
……
后來宋知青找到了，她叫著宋知青媽媽，跪在她的面前求她回去看她的父親最后一眼，那是個被大火燒到面目全非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的男人最后的遺愿。
可宋知青不肯，甚至還想將她留在那個別墅里，冷漠地告訴她一切都已經(jīng)無力回天。
她去看一眼，又有什么意義呢？
那個冬季格外地寒冷，大雪在狂風(fēng)地吹動下，更顯張狂，沒有任何一塊地方能夠幸免。
她是哭著離開的，眼淚似乎都在她的臉上結(jié)冰，踩下去的雪夠到她的腳踝。
不過年僅十四歲的她，卻已經(jīng)看透了人間冷暖。
也就是在那個晚上，她局促地坐在病房的長椅上默默祈求，從未相信過這世間存在神明的她，卻開始祈求上天不要這么殘忍。、
她不知道如何給父親解釋，為什么媽媽沒來。
那夜重癥病房是嘈雜的，是醫(yī)療儀器發(fā)出的滴滴聲，是醫(yī)生護士的搶救病人急促的腳步聲，是他們的嘆息聲……
可沒有趙一荻的哭聲。
斯燁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樣的畫面，趙一荻傻愣愣地看著一個地方出了神，手里還拿著未曾折疊起來的衣服，神情憂郁，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
“我記得你在臨市已經(jīng)沒有親戚，怎么突然想要回去？”
斯燁的突然出聲打斷了她散發(fā)地太遠(yuǎn)的思緒，趙一荻回過神來，繼續(xù)將手中的衣服疊起來，淡淡道，
“就是想回去看看了，我已經(jīng)有兩年沒有回去過了?！?p> “需要我陪你嗎？”
斯燁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他不知道趙一荻為什么今晚這么低落，渾身都散發(fā)著古怪的氣息。
“不用，就回去轉(zhuǎn)轉(zhuǎn)。”
趙一荻不想多說，將衣服收拾完后就去了浴室，熱水從她的頭頂往下沖去，原來時間并不能沖淡過去的傷悲，反而會繼續(xù)發(fā)酵，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膨脹。
她并不想要告訴斯燁自己過去這些所謂的悲慘經(jīng)歷，也不想收到那般可憐自己的眼神，也不希望別人來分擔(dān)她的傷悲，哪怕那個人是斯燁。
……
臨市天氣小雨轉(zhuǎn)陣雨，趙一荻到酒店落腳后便拿起傘出了門，陰冷的天氣似乎讓她的膝蓋開始隱隱作痛，這樣的疼痛卻是足以忍受，不過是持續(xù)不斷而已。
環(huán)繞臨市的那條江此時看起來泛著黑色，細(xì)細(xì)密密的雨滴攪動著小小的漣漪，直至到了墓地，她的膝蓋疼的有些厲害。
她撐著一把普普通通的藍(lán)色格子傘，緩緩地朝著自己記憶中的地方走去，青灰色的長款羽絨服似乎要與這陰沉的天融為一體。
直至停在墓碑面前，趙一荻松了松自己的圍巾，靜靜地盯著墓碑上的照片，眼眶漸紅，鼻頭發(fā)酸，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沒有對著墓碑說話的習(xí)慣，可她的腦子里的卻有很多的言語不斷往外涌，
“這兩年我很好，去了很多地方?！?p> “我還結(jié)婚了，對象長得挺不錯的?！?p> “可是我們之間沒有愛情，我喜歡他，可我卻不敢愛他?！?p> “愛上一個人會跟你一樣卑微嗎？如果是那樣，我寧愿孤獨終身?！?p> “人生向來都是命途多舛嗎？可像我這樣的人總歸是少數(shù)?！?p> “又是一年元旦，我今年快25歲，你離開我已經(jīng)十年了?！?p> “我很想你?！?p> “如果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這些心里想的話，都在她的心里默念著，正如墓園里的一切，都保持著本應(yīng)屬于這里的沉靜。
她在這里站了半個小時，就像是小時候放學(xué)回來跟他分享班里的趣事一樣，在心底分享著自己這兩年的經(jīng)歷。
可天上的雨沒有停下的趨勢，下的愈來愈大，是一道雨簾，激起輕煙。
……
“是小荻嗎？”
試探性卻又無比陌生的嗓音在趙一荻的身后響起，她堪堪轉(zhuǎn)身一看，卻是有些眼熟……
“馮阿姨？”
“哎喲是我，是我！你小時候經(jīng)常到我家來吃飯，跟我家皓皓玩的最好，一個勁兒地叫皓皓哥哥，還記不記得啦？”
馮明華臉上待著久別重逢的笑容，一別經(jīng)年，趙一荻的心情似乎也在這一刻明朗了許多。
“我記得?！?p> 趙一荻的臉上罕見的出現(xiàn)了笑容，這些被封鎖在回憶深處的東西，都被眼前的這位故人一一喚醒，那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快樂時光。
“你看看，我都多少年沒見著你了，今天我也是來看看我家老爺子，倒是把你給碰見了，這都是緣分?！?p> 馮明華的喜悅言益于表，打小趙一荻這孩子，長得就招人喜歡，圓嘟嘟的臉蛋在那一片，人見人愛。
趙一荻的笑容也更深了，她提出請馮明華一家吃個晚飯，小時候自己可沒少在她家蹭飯，現(xiàn)在大了，她也想回報一下那時自己所得到的溫情。
馮明華下意識地拒絕，可耐不住趙一荻像小時候的淺淺撒嬌。
趙一荻長大了，眉眼處跟她的母親也越來越相似，馮明華驀地想到趙一荻年少時所經(jīng)歷的事情，也由不得在心底嘆了口氣。
或許長輩所問的問題無非是那幾件，工作怎么樣，有男朋友了嗎，準(zhǔn)備啥時候結(jié)婚呢？
趙一荻都一一認(rèn)真回答了她，除卻隱瞞了自己丈夫真實狀況，其他的都如實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