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398年產(chǎn)的黑葛？”后勤官從艾默生手里接過步槍，拉開槍栓，看了一下槍機，“精度級或者配件規(guī)格還記得嗎？”
艾默生稍稍回憶了一下：“A級，應該是а標……”
后勤官抬起頭，有些訝異地看了艾默生一眼，“不錯啊，居然是A級，技術部手工制造特A級配件，除了我這里，放其他地方可不好找，你確認不換一把普通點的？在戰(zhàn)場上時武器壞了的話，可是會找不到合適的配件的哦。”
艾默生苦笑了下，這個后勤官分解槍械的動作倒是蠻熟練的，不過一聽他的話，艾默生就知道他沒真正上過戰(zhàn)場。
“那樣的話，從地上撿把槍就行了?！卑澈髠鱽聿岬穆曇簦芭尽钡匾宦?，他把手中的步槍拍到了后勤官面前，“老兄，別磨磨蹭蹭的了，這邊趕時間呢，精度規(guī)格B，配件組b1速度！謝了！”
“嘖……你們這些大頭兵！你們不知道為了給你們這些人配齊配件，我們后勤有多麻煩！你們之前來了一堆人，用的全特么地是福特鎮(zhèn)兵工坊396年的貨！別說b件了，c件都找不到！現(xiàn)在的配件還是我拿著公差分組匹配表，去找人家文寧區(qū)的工坊師傅現(xiàn)做出來的！”伯尼不抱怨則罷，他一抱怨，后勤官也是一把血淚。
“也不知道那些小廠是怎么把這么多槍硬給拼到一起去的，福特廠477年大改之前的產(chǎn)品基本上是一個產(chǎn)品一個精度，拆掉之后換個零件就拼不上，那些老兵油子究竟是怎么用到現(xiàn)在的?。俊?p> 聽到伯尼的話，艾默生下意識地跟伯尼咬起了耳根：“476年的福特鎮(zhèn)？！那不是陶德中隊長他們的入伍時間與地點么？”
想到這里，艾默生不禁轉過頭來，問后勤官：“那些福特476是不是槍管都被鋸短了？”
后勤官頓時有些驚奇：“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艾默生與伯尼頓時懂了——
“陶德中隊長他們那是劍盾兵……短管步槍插腰囊里，那都是近身后拔出來陰人用的……能開火就行所以精度什么的……”
不過倆大頭兵在發(fā)呆，后勤官的抱怨卻還在繼續(xù)：“小公爵提出來工業(yè)化之后，生產(chǎn)速度快倒是變快了，不過除了子彈與槍膛之外，其他配件的組裝精度也太差了吧？”
“以前裝備少的時候還好，現(xiàn)在我手上的配件套公差分組表都快堆成摞了！a！b！c！d！除了a組之外還各有1～10個組號，現(xiàn)在新兵來了后勤部都要先從被公差分組表開始背起。據(jù)說新模范軍還要搞什么簡易魔像兵器……天哪那可是魔像?。∩僬f都要有上千個組件的魔像！殺了我吧！我不要做后勤官了！”
后勤官是越說越傷心，但是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未停，咔嚓咔嚓兩下，把配件組裝到槍上試了試——
“給你！行了！”
在跟伯尼一起返回的路上，艾默生看著營外街道兩旁的青蔥綠木，腦海中卻下意識地陷入了沉思，他雖然是依文伊恩的粉絲，卻并非是腦殘粉，他會觀察，也會思考。而他身為模范軍士兵與共和黨黨員的身份，更是給予他一種距離上的優(yōu)勢，所以他能很清楚地意識到，依文伊恩所提出來的工業(yè)化構思，從現(xiàn)在來看，確實很好——通過生產(chǎn)模具與流水線的大規(guī)模應用，相比之以前的煉金工房，大工坊的生產(chǎn)效率確確實實地提升得不是一點半點。但是與原本煉金工坊的高精度，低耗材相比，密集人力工業(yè)流水線，依然存在著巨大的弊病。
比如說艾默生手中的限量版黑葛步槍，就是極為稀有的煉金產(chǎn)品。整套槍具都是技術部專業(yè)煉金師通過煉金術制造出來的，新模范軍3萬人中，擁有這種步槍的人不超過3百人，而且?guī)缀跞巳硕际亲铐敿壍木褤艉檬?。但是如此一來，如此之高的精度，卻也只有專業(yè)的煉金師才能生產(chǎn)出來，除了白薔薇城這樣的大城市，很少能迅速補給。
實際上，艾默生在幾個月之前的戰(zhàn)斗中，就曾因為找不到合適的配件，而不得不換用了死去同僚的B級精度黑葛步槍。根據(jù)艾默生的感受，這種用公差分組匹配出來的二級步槍，無論是在手感上，還是在精度上，都明顯要比他原本的A級差了好大一截。
而用這樣的生產(chǎn)精度，去生產(chǎn)魔像這樣的精密魔法構裝體，說實話，在艾默生看來，很難。
真的很難。
看著明媚的陽光，艾默生在心中不禁默默地嘆了口氣，因為小公爵的存在，他們這些不會魔法不會武技的普通人，也終于站到了南嶺與帝國間的這個大舞臺上。正是因為真正明白了這點，而不是再僅限于霧里看花，他對依文伊恩的情感，才從原本虛無的崇敬，到現(xiàn)在的敬仰。但是此時此刻，看著手中煉金師生產(chǎn)出來的黑葛，再與普通工人所生產(chǎn)出來的黑葛作對比，他真的有種無比真實的感觸——
這個世界，說到底，還是法師與貴族們的啊……
。
“亞岱爾法師！走好！歡迎下次再來??！”
在和諧熱烈的氣氛中，著名的赤練之魔法使阿薩琉斯·亞岱爾，帶著滿身的白色干粉，被技術部的工作人員們歡送出了大門。
看著返身回來的克雷爾，嘴角下淡淡的微笑中所隱藏著的傷感，依文伊恩忍不住有些感慨：“雖然有些沖動，但是看得出來，他對你的態(tài)度是真誠的?！?p> “亞岱爾他對誰都很真誠，不過正是因為這種真誠，他已經(jīng)不可能跟炎之法師塔脫離干系了……雖然有些悲哀……但是在法師間，因為理念的不同，跟昔日的同窗，同僚，乃至老師弟子，法術相見也并不是多么稀罕的事情。說白了，我們法師就是這么一種生物?！?p> 在兩人一旁的愛黛希爾有些驚訝地看到，在亞岱爾離開之后的克雷爾，露出了與之前完全不同的笑容，清雅，寡淡，甚至還有些刻薄……
那種笑容，是愛黛希爾只在新龍歌城的那些宮廷法師們身上看到過……那是屬于自傲者的笑容。
然后克雷爾轉頭看向她：“不過話說回來，這位小姐真的不是送給我的女仆小姐嗎？！”
愛黛希爾心中剛剛建立起來的高大形象在轉瞬間就崩塌了。
“死了這條心吧，這位是南嶺公主——啊不對，現(xiàn)在應該是南嶺女王了——愛黛希爾·龍歌?！币牢囊炼骺粗死谞枺瑳]什么好氣地說了聲，然后轉身向愛黛希爾介紹著：“重新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技術部總管，克雷爾·貝爾蒙特?！?p> “然后這里是我的技術部，銀玫瑰家的真正后花園?！币牢囊炼麟S意指了指此時已經(jīng)被數(shù)噸干粉與液氮給整個染成了純白色的車間，“南嶺近代的火槍火炮都是在這里改進的，文寧區(qū)第一臺真正意義上的工業(yè)煉鐵高爐也是在這里完成的試車（試運行），從農(nóng)業(yè)上的化肥到化工合成三酸一堿，沒有什么是他們不研究的，也沒多少是他們研究不了的?！?p> “你好！”克雷爾笑嘻嘻地跟愛黛希爾揮了揮手，然后看向依文伊恩，“開價吧，除了艾歐菲塔，我什么都可以給……”
“噗！”突如其來的陽傘把某人一擊放倒。
“別在意，雖然有些奇怪，但是是個好人?！币牢囊炼鬓D頭向龍公主說明道。
愛黛希爾仰起她精致的小臉，凝望著依文伊恩，靜靜地點了點頭。
依文伊恩看著從地上爬起來的克雷爾：“走吧?！?p> “去哪？”克雷爾擦著臉，隨口問道。
“真正的技術部?！币牢囊炼骰卮鸬馈?p> 克雷爾擦著臉的右手停住了，他瞇起眼睛看向依文伊恩，再一次露出那冰冷而危險的目光：“你確認？你還沒忘了那些殘黨還有死灰復燃的可能性吧？”
依文伊恩攤了攤手：“不能相信我的判斷嗎？”
“你說過，這是你的技術部，但是也是我的技術部。我可不想因為某人一個精蟲上腦的突發(fā)奇想，就把我多年來的辛苦結晶毀于一旦?！笨死谞栕焐险f著很嚴肅的話語，但是眼角卻忍不住笑了。
“我當初承諾過你的，后來反悔的還少了？”依文伊恩也不禁笑了起來，伸出手擂了他一拳：“盡說廢話，別忘了，無論結果怎么樣，這些東西大多都是要毀了的，還是說你反悔了？”
“那么有趣的計劃，缺了我可不行?！陛p松地抬起手，架住依文伊恩的錘擊，克雷爾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不過‘潘多拉計劃’什么的……還真是不想吐槽，這什么亂七八糟的怪名字，又難聽，又難記，連個典故都沒有。”
愛黛希爾看著兩個相視而笑的男人，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是感受著他們之間那種毋須說明的絕對信任，心中卻突然有些淡淡的，說不出來的滋味。
卡在胸口，有些呼吸不上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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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南嶺實現(xiàn)工業(yè)化，這聽起來似乎是個蠻不錯的口號，但是光是喊喊口號是無法使口號成為真正現(xiàn)實的。
或許對于工業(yè)化，更多人的印象是停留在第一次工業(yè)革命時期，工業(yè)化流水線的程度。
但是對于工業(yè)化程度所代表的真正意義是什么，卻很少有人有一個明確的概念。那不是煤炭，石油，核能這類能源的區(qū)分，也不是蒸汽，機械，電氣，信息這種科技特征，甚至不是精度……
工業(yè)化的程度，所代表的是用機器來代替人力的程度，以及用機器去延展人力的程度。
工業(yè)化流水線，所代表的，就是將生產(chǎn)這個工序的一部分，用機器來代替人工，比如最早的紡織機的發(fā)明，便使得紡織廠的整個生產(chǎn)過程中的一部分機器化，高度效率化。而為了匹配這一部分由機器代替，高度效率化的生產(chǎn)工序，在其他工序的人力步驟，便不由自足地往更加密集化，更加效率化發(fā)展——而這個效率化的代表物，就是流水線的產(chǎn)生：也就是把以當前的工業(yè)技術所無法替代的每一道工序抽離出來，然后用人力去替代這些工序。
這就是流水線的本質(zhì)，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流水線上的工人不是在控制機器，而是被機器所控制，為了跟上機器的生產(chǎn)效率，而拼命追逐著高速滾動著的皮帶。
而這樣的工業(yè)化，做做衣服，弄些小工藝品，或許普通的槍械與簡單，不要求精度的鋼鐵造物都沒什么問題。
但是這樣的工業(yè)流水線，別說“機床生產(chǎn)機床”，這樣代表著一個國家工業(yè)化程度最高級水平——工業(yè)自我復制，與工業(yè)自我升級——的能力了，就連“機床生產(chǎn)機器”這個非?；A的能力都達不到！
因為精度！因為工業(yè)標準化的程度不夠。
說起來依文伊恩也覺得自己足夠悲慘，穿越過來九余年，在南嶺掘地三尺，派出的質(zhì)學者與地系專精法師成堆，漫山遍野地跑了九年，各種銀礦金礦魔晶礦雖然找到了不少，但是死活就是沒有找到煤炭與石油。
這不是坑爹嗎！沒有這兩個工業(yè)能源，特么地怎么搞工業(yè)化啊混蛋！
但是幸好有魔法，而且就連依文伊恩也覺得，幸好有魔法。
沒有魔法，那么他手上徒有工業(yè)化的藍圖與構思，甚至一些簡單工業(yè)機械的設計概念，但是沒有足夠的工業(yè)機器制造能力，他或許真的要慢慢地爬1百年的科技樹，才能爬到一戰(zhàn)前的水平。
但是他現(xiàn)在手上有魔法，手下有一大批軍部法師，還有原軍工坊的煉金師，有他們存在，即便沒有工業(yè)基礎，也完全可以通過煉金術與魔法，完成工業(yè)機器的制造，這才有了如今南嶺的工業(yè)化盛況。
所以，可以說，如果沒有銀玫瑰的根基，沒有這批魔法師，煉金術師，那么依文伊恩就什么都做不了。
用就像是以前做魔像一樣的方式來做工業(yè)機器，其成品的精度，規(guī)格尺寸以及機器升級速度，都是依文伊恩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以18世紀的科技水平，制造出相當于天朝20世紀50、60年代的煉鋼高爐，前世因為工件大小與強度的問題，需要依托工業(yè)基礎，一步步進行升級改造而來的東西。對于這些帝國法師而言，無需焊接，無需鍛壓，只需要圖紙，合金成分表，再加上足夠的魔晶提供魔力，就完全可以一步成形。
然而即便是通過這樣的方式，依文伊恩在原型機上取了個巧。但是沒有組合機床，沒有工業(yè)母機，想要爆坦克海？想要爆飛機海？想要玩鋼鐵洪流與鐵幕碾壓？你開玩笑呢！
光是修正精度，以及缺乏大量熟練工人這兩道關卡，就能把依文伊恩的工業(yè)洪流之夢卡得死死的！
那么，有解決方法嗎？
有！
什么方法？
從國外進口工業(yè)母機……
……好吧，不開工業(yè)梗的玩笑了。
解決的方法實際上很簡單，之前說過，工業(yè)化程度的代表，是機器代替人力的程度，而最基礎的便是之前說過的工業(yè)流水線。
而想要提高生產(chǎn)精度的辦法，簡單說倒也簡單，就是盡可能地減少需要人力的生產(chǎn)工序就行了。
或者換句話說，就是減少整個工業(yè)生產(chǎn)體系中，需要技師或工人，去人為糾錯的工序。
也就是，工業(yè)（半）自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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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降梯的鐵網(wǎng)外，鋼鐵的外壁在不斷地往上攀升。
而升降梯本身，則在不斷下降。
愛黛希爾有些緊張地看著升降梯狹小空間里的其他三人，她不知道他們這是要到哪里去，不過看得出，不明所以的人只有她一個。
升降梯已經(jīng)下降了很長時間，一開始愛黛希爾還有興趣估算究竟過了多少秒，但是在剛才一不小心數(shù)錯了一個三位數(shù)之后，她就已經(jīng)放棄了。
升降梯內(nèi)，依文伊恩神情隨意地跟克雷爾攀談著：“之前的送過來的那個光明之墓與魔像你研究透了沒？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要帝國與教會在自律魔像上的技術樣品嗎？雖然被艾歐菲塔拆成了那樣，但是主體結構沒有受損，應該可以拿來做技術還原吧？”
克雷爾輕輕地搖了搖頭，倒沒有一上來就說魔像：“那個魔導炮沒什么好研究的，雖然在多種炮擊形式之間的術式變換上還算有趣，殺傷普通的士兵威力還算不錯，但是沒有絲毫的對真理能力，遇上高階以上的騎士、法師就立馬抓瞎?！?p> “至于那個魔像……”說到這里，克雷爾皺了皺眉頭，“這也是我想跟你說的，教會用的那種技術，我已經(jīng)解析清楚了，不過估計是沒可能復制了，也沒法用在機床或者‘水柜’的智能化上?！?p> 聽到這里，依文伊恩有些驚訝，HC－XIII的智能化水平他聽艾歐菲塔描述過，通過圖靈測試絕對沒什么問題，身為穿越者，他只能說是嘆為觀止，心中則下意識地將其歸于了魔法的不可思議。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教會的這種魔像自律系統(tǒng)，以克雷爾的天才，要不然解析不出來，要不然就能做出來應用在目前南嶺的“機床魔像”上。卻怎么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回答出那么一個不倫不類的答案。
看著依文伊恩臉上流露出的奇怪，克雷爾面目有些陰沉：“回頭到了下面，你看到拆解物就知道了?！?p> “嗯……”依文伊恩點了點頭，心中卻已經(jīng)毫不猶豫地相信了克雷爾的判斷，教會的自律術式?jīng)]法使用，那么數(shù)控機床這種大殺器……就只能依賴魔網(wǎng)系統(tǒng)了……
就在這時，愛黛希爾突然拉了他的衣袖一下，打斷了他的思路。
“嗯？”依文伊恩下意識看向龍公主。
少女的神色有些緊張：“這個奇怪的聲音是什么？”
“啊……”依文伊恩這才注意到，隨著一種莫名的，嗡嗡聲中，混合著巨大的撞擊聲的奇怪噪音聲，他們快到目的地了。
而愛黛希爾，似乎就是被這越來越響的聲音給嚇到了。
依文伊恩于是露出溫和的笑容，安慰著她：“別在意，這是工業(yè)噪音?！?p> “工業(yè)……”愛黛希爾下意識地復述著。
然后她看到，依文伊恩稍稍后退了一步，向她張開了雙臂。
然后一片火紅的光輝中。
巨大的地下工廠群，展露在愛黛希爾的眼前。
“歡迎來到我真正的后花園，南嶺技術總部——大魔術箱！”
依文伊恩平靜的介紹聲中，壓抑著淡淡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