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好的夫人,叫她如何舍得啊。
曲悠槿將盒子往她懷里送,“有什么不可的,賺錢本就是要花出去的,你也幫了我許多,主仆一場,若是不收,以后便也不必來往了。”
曲悠槿與她們推推拒拒弄得煩了,不由分說落了狠話。
席小嵐再不敢說些什么了,紅著眼眶,已經(jīng)有水霧在里面打轉了。
曲悠槿只能認命,又去安慰她,“好了,說說而已,無事時便來幫我忙吧?!?p> 才終于叫她點了頭。
古代人就是多愁善感。
不過也很淳樸真摯。
大家說過話便散了,席小嵐跟著席溪回了屋子,又忍不住將曲悠槿給的首飾拿出來看,首飾都拿出來后,不小心掀動了下方的紅布,她不以為意的掀開,下一刻就“啊”了一聲。
席溪聽到不明所以的走近,就見席小嵐再次紅了眼眶,手里拿著一沓銀票。
“這是……夫人給的?”
席溪也瞪大了眼,坐到旁邊,又忍不住感嘆,“夫人對我們是真好?!?p> 席小嵐也已經(jīng)紅著眼將銀票數(shù)過了,曲悠槿既然沒有明面上將銀票交給她,便是不想再與她糾纏,她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只是,“夫人準備了三千兩,這……”
好歹跟著曲悠槿快兩年時間了,曲悠槿大概有多少錢她心里也有個數(shù),再看旁邊的首飾,只怕將曲悠槿家底都挖空了。
“我去找夫人,這太多了?!?p> 想著,席小嵐便將盒子復原就要去找曲悠槿,剛剛站起身,倒是一直優(yōu)柔寡斷的席溪先拉住了她。
“小嵐,夫人既然決定給你,你還是收下吧?!?p> 她難得理解了一次曲悠槿的用意,主動給曲悠槿減了許多麻煩。
“往后我更用心點伺候夫人?!?p> 席溪擔心的其實是另一件事,她將席小嵐拉著坐下,“你既然決定嫁人了,那你的身份還是否要瞞著徐五郎與夫人?”
見席小嵐張了張口,要說些什么,席溪打斷她,“若是以后大家知道了,難保五郎不會與你離心?!?p> 她到底是過來人,夫妻之間,信任最重要。
席小嵐舔了舔嘴唇,低聲道:“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的?!?p> 席溪看著面前的席小嵐,長得真的和她母親很像,都是極其明艷傾城的長相,這個孩子跟著她時,吃了許多的苦,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拉過席小嵐的手,從身上取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將里面一對精致的銀手鐲戴到席小嵐手腕上。
看她要拒絕,忙按住她的手,“孩子,能做你的母親,我很開心,你要出嫁了,我也很欣慰,便不要拒絕,只當是我的一片心意?!?p> 席小嵐聞言,之前便通紅的眼徹底落了淚,傾身將席溪抱住,哭著道:“娘,你永遠都是我娘?!?p> “唉?!?p> 席溪也抱住席小嵐,眼角也有了水花,母女倆今夜難得的一起睡,說說笑笑許多從前的趣事,還有對對方的吐槽,第二日,被徐府來的嬤嬤喚醒時,席小嵐眼睛都是腫的。
好在她生的極美,只稍加裝飾,便如出塵的仙女一般,鵝蛋臉,一雙桃花眼加深了眼尾,更顯眼形狹長,眉眼間風情萬種,櫻桃小嘴只輕輕點了顏色,便水潤柔嫩,整個兒都不見平日里灑脫倒拔垂楊柳的粗狂,不開口很有大家風范了。
曲悠槿帶著兩個團子等在外面,席小嵐一出現(xiàn),兩個團子手里的草莓也不啃了,三兩下丟嘴里嚼吧嚼吧咽下,蹦到席小嵐旁邊,仰著小腦袋,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席小嵐。
“哇,小嵐姐姐,好好看?!?p> 就連安靜的小九都跟著道了句,“超級好看。”
被兩個小家伙如此夸贊,上了腮紅也臉紅的席小嵐,更加美艷了。
哪知大九突然看向曲悠槿,“娘親,小嵐姐姐……不要嫁給徐叔叔……可不可以?”
曲悠槿挑了挑眉,看向他,問:“為什么呢?”
就見大九突然伸手要牽席小嵐,席小嵐不明所以,但還是去牽他的小肉手。
大九就來了一句,“以后我娶小嵐姐姐?!?p> 將屋子里的大人嬤嬤逗得都撲哧笑了一片。
他會小小年紀知道嫁娶,也是這段時間大人們說的多了便記下了,卻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想法。
曲悠槿朝大九招招手,等他走過來后將他抱起來,與兒子對視,“不可以哦?!?p> “小嵐姐姐與徐叔叔已經(jīng)商量了半年的時間,你要是想要搶親,可不能一無所有就搶哦?!?p> 大九歪歪頭,理解了重點,“娘親有啊?!?p> 曲悠槿空出一只手點了點他額頭,“娘親的是娘親的,你要想娶媳婦,得拿出你自己的才行,不然人家女孩子是和你過還是和娘親過?”
小家伙終于明白了,他現(xiàn)在一窮二白,眼睛就紅了,眼看著就要掉金豆豆了,“小嵐姐姐,媳婦……”
曲悠槿哭笑不得,沒想到席小嵐出嫁,哭的最傷心的居然是她家傻團子。
“好了,好了,小嵐姐姐不能做我們大九的媳婦,那小嵐姐姐就欠了我們大九一個媳婦,你要催促小嵐姐姐,快快懷一個小妹妹給你,然后自己將小媳婦養(yǎng)大哦?!?p> 曲悠槿逗他,大九聽還可以這樣,也看向席小嵐,“小嵐姐姐,你認賬嗎?”
他倒是明白曲悠槿說的不能算話。
大家就一起看向席小嵐。
還未成婚就被討論生孩子且已經(jīng)欠了一個的小嵐徹底連脖子都紅了,不好意思的嗔了一眼曲悠槿,好在屋里都是女眷,不然可就笑話鬧大了。
隨后她又好笑的看向大九,摸摸他的小臉蛋,“好啊,以后大九與小嵐姐姐肚里的娃娃結娃娃親?!?p> 果然,她最好還是不要開口。
席小嵐對于曲悠槿的玩笑話倒是認真的考慮了,覺得非??尚?。
看來徐一帆要努力了。
大九一聽她也同意了,便掙扎著要下地,等到了地上,也不理小九了,跟在席小嵐身后,她去哪跟到哪,問他為什么要跟著,他就糯糯的給你來一句,“我在貼貼未來媳婦?!?p> 叫知道的大人不時要過來問他一遍,然后被逗得捧腹大笑。
出嫁前夕的緊張也沖淡了許多,甚至席小嵐有了目標,恨不得現(xiàn)在就與徐一帆趕緊成親,然后好揣一個崽。
……
第二日,天未亮,小院就已經(jīng)熱鬧起來,席溪在廚房為一家?guī)卓跍蕚湓顼?,這邊席小嵐也在嬤嬤的辣手下迷糊著眼被折騰。
好在就一天,大家都這么過來的。
兩只小團子也穿了一套紅色的新衣,現(xiàn)在天氣回暖了,已經(jīng)開始穿薄衫了,不過兩個小家伙畢竟身體不及大人,還是要多加一件小披風。
頭上扎了兩只朝天揪,同樣用紅繩纏繞,加上小娃娃雪白嫩滑的小臉蛋,就像是年畫上的福娃娃。
今天喜慶日子,曲悠槿便給他們分別背了一只鵝黃色的小鴨子書包,里面滿滿的都是席溪做的糖果點心,讓他們去給遇見的人發(fā),圖個喜氣與吉利。
就連白給都不能逃過,同樣穿了一件紅色繡黑紋的小馬甲,下巴上系了朵紅艷艷的大布花。
讓它威風凜凜的氣勢都大打折扣,但曲悠槿用精氣為誘,只能垂頭喪氣的慘失狼風。
早早地,曲悠槿一家子吃過飯后,便等在門口,準備等徐一帆來時攔他一攔。
之前說好了,辰時三刻后出發(fā),此刻大家都在屋檐下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小雨。
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
雨過天地間都是清新的草木香,這場春雨過后,曲悠槿看到的,是萬物復蘇,春暖花開。
只要不是暴風雨,曲悠槿都很享受這樣的雨時的靜謐,她內心也是一片平靜,此刻感受到了些許禪意。
曲悠槿在看雨,卻不知身后的人,在看她,看她臉上淺淺的溫柔笑意,看她周身的一片祥和氣息。
突然,手里牽著的小九拽了拽曲悠槿的手,曲悠槿低頭,便看到小九朝著一個方向看著。
順著視線,曲悠槿也看過去,是幾個孩子,穿著補丁疊補丁還有著破洞的衣服,互相攙扶著走過巷口。
初夏的天氣是寒涼的,幾個孩子卻光著腳,感受不到冷與扎一樣,一腳一步的走著,似乎也看到了她們,幾個孩子躲避了曲悠槿的目光,黢黑的手指不安的糾纏著。
似乎想上前做些什么,卻又覺得自己與這邊歡喜的氛圍格格不入,不敢上前。
曲悠槿第一次見到乞兒,她平日里多是待在家中,撫養(yǎng)兩個孩子和寫寫話本,面前的這幾個孩子,最小的看著似乎就比兩個團子高一個頭,卻也是一片臟污,身上的衣物不知如何拼湊而成,穿在身上有許多的縫隙,黑乎乎的臉蛋看不出本來模樣,只那雙眼睛,有些神韻,期待又渴望的拉著大孩子的手,也直勾勾的看著這邊。
曲悠槿轉身與席溪說了兩句話,隨后席溪很快又回來,手里多了幾個用油紙包著的餅子,曲悠槿牽著小九的手,舉著傘走向不遠處的這幾個孩子。
見她動作與手里的東西,幾個孩子盡管有些害怕,但依舊堅持挺直背脊,都看著曲悠槿,他們知道有些不知人間疾苦的富人是很善良的,最見不得他們什么樣子,也知道什么樣子最能讓人同情。
早幾天就知道這邊有人家要成親,他們的路過也不是偶然。
乞兒無縷又無襤,餿飯殘羹勿處檐。
拈起多年破席袋,人前更不懼羞慚。
曲悠槿心底不由想起這幾句話,這個世道,最凄慘的怕就是這些無父無母的孩子,周邊幾個國家戰(zhàn)亂不止,賦稅一年比一年重,活在頂端的人看不見下層的苦楚,他們甚至還因為這些人拿不出更多的東西而怨氣橫生。
但這就是這個時代,這個人最無能為力的時代。
曲悠槿輕輕嘆氣,到了幾個孩子面前,勾起溫柔的笑容,“餓了嗎?這里幾個餅子拿去吧?!?p> 面前較大些的該是個女孩子,怯生生的伸出一雙枯瘦皴裂的手,將曲悠槿遞來的餅子接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凹陷下去,也不說話,接過后就想帶著幾個小的離開。
雖然是設計好的,但每次真的遇見這樣愚蠢的‘善人’時,她心底都是又恨又愧,恨這些人自己富貴看不到在爛泥里掙扎的他們,又愧利用了這些人的善心欺騙了他們。
但這又算什么欺騙呢?
他們本就是茍活的螻蟻,不過是從天上的鳥雀手里獲得一點點的生存的機會而已。
將自己說服后,小姑娘像往常一樣,拉過幾個孩子,轉身就走。
等他們徹底消失在視線里,曲悠槿低頭看小九,他也眨眨眼看向自己的娘親。
曲悠槿笑,“走吧,徐叔叔該到了?!?p> 她本想將手里的傘遞出去,說一句往后餓了就來尋她,但又想起自己并不會久居蕪城,而且面前這孩子戒備心極強,便又沒說了,往后還是遇到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他們二人剛剛回了院子,巷道口便傳來一陣熱鬧的聲響,吹吹打打的,還有人在高呼說著什么話,曲悠槿側了耳朵去聽。
說的是:“紅妝帶綰同心結,碧樹花開并蒂蓮。應是三生緣夙定,漫教相敬竟如賓?!钡鹊鹊募挕?p> 身后跟著看熱鬧的百姓也不少,都帶著笑意跟在后面起哄,想要提前一睹新娘子的容顏。
徐一帆也終于到了院門,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他兩手下意識攥著,見了曲悠槿,居然有些結巴。
“曲……曲夫人,我……我來接……接親。”
旁邊的女眷被新郎官的窘態(tài)逗得哈哈大笑,不讓他進。
徐一帆懂規(guī)矩,伸手就有下人將提前準備好的紅包拿上來,他一個個的散去,等他散過紅包,前方的禮生高喊:“迎新娘嘍!!”
大家便漸漸安靜了,隨后,就見小院門口走出來一只虎虎生威的……這是什么動物啊?
大家都是第一次在城市中見到狼,還是穿了新衣馱著新娘子的狼,都不能確認,不過又聽旁邊徐家的下人在討論曲家的‘狗’便也信以為真。
第一次見由狗來送新娘的。
大家一下子對新娘的興趣都轉移了,紛紛看著這過于健壯的狗去了。
徐一帆舔了舔嘴唇,等白給到了面前,輕輕斜乜了他一眼,抖機靈的立馬反應過來,趕緊上前去將席小嵐接過背到背上。
等終于背到了人,他又可以了,還顛了顛背上的席小嵐。
趁著袖子大,席小嵐在他肩上掐了一把。
這力道這手法,沒錯,就是這個味兒。
徐一帆全然不顧肩上的疼痛,笑得更夸張了。
等將人放到轎子里,若不是禮生在一旁忙著帶流程,他恨不得就與轎子并排,一路盯過去了。
席小嵐也是第一次成親,感受到轎外他火熱的目光,羞得要將頭埋到領子里了,手里握著的蘋果都叫她捂熱了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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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小梨花
路上我也不知道該說些啥,反正好話應該不會出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