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爵爺更衣之后自然也不會立刻出去坐席,那樣就失了威儀。他更衣之后便找了府中負(fù)責(zé)織坊的管事打聽今年的春繭產(chǎn)量和綢緞出產(chǎn)。東越作為絲綢的主要產(chǎn)地,需要向王室和官署繳納大量絲綢作為貢品,其中有些名貴的品種也是送禮的佳品。
東越的蠶事有三季,每年農(nóng)歷三月底收春繭,農(nóng)歷六月底收夏繭,農(nóng)歷九月收最后一批秋繭。三季的蠶繭以夏天的繭子最好,產(chǎn)量最高。不過春天的繭子也有獨特的地方,春繭的絲最為細(xì)膩,能做成最輕最薄的透明絲衣,是東越地區(qū)每年向王室上繳的重要貢品。
今年的春天來得晚,不僅播種晚了半個月,連春繭都是在四月中旬才出來。這樣一來讓夏繭又要晚收半個月,那時候天是最熱的,蠶容易生病,也不知道會因此減產(chǎn)多少蠶絲。夏繭推遲,秋蠶自然要推遲出繭子的時間,萬一遇到天災(zāi),秋天的桑葉少,也許秋天的絲更會弄得收成銳減,就像去年的秋繭就比前年少了七成,今年的秋繭的收成怕是比去年還不如。這是關(guān)乎爵位的事情,也許很多貴族都會頭疼了。
今年兩季蠶都必然要減少了收成,崇爵爺覺得今年的貢品綢緞,大約只能指望這春天的絲了。每年水神節(jié)前夕,本來是春綢的最佳銷售季節(jié)。因為怕繳納不了貢品,有織坊的貴族都把春絲壓下來不賣,如今市場的綢緞價錢比去年貴了五成。
如果是有眼光的商人,今年大膽囤積一批絲綢,到了年關(guān),一定能獲利三倍以上。趙興雅遇到的那只北齊的商隊就是很有眼光,在其他北齊商人還沒有來東越搶購綢緞的時候,就日夜兼程來東越收購絲綢了??磥硪粋€正確的決定可以讓一家一族興盛起來,這就是現(xiàn)成的例子。
管事向崇爵爺報告說,今年府中的春絲比去年多了三成的產(chǎn)量,現(xiàn)在正在開始在篩選最好的繭子,準(zhǔn)備著紡織上品春綢。劉氏側(cè)夫人在春日里賣出去的布料里減少了綢緞出品,那些厚實的上品絲綢全部收在庫房里了?,F(xiàn)在家里的綢緞一共存放了大約兩千匹,再出一批今年的新春綢,崇爵爺今年要納的貢品就基本沒有問題了。
這位管事本來就是劉氏引薦給崇爵爺?shù)模绱苏f話,讓崇爵爺心中十分舒暢。這劉氏不愧是他一眼看中要娶來做公爵夫人的女子,事事都搶在頭里辦好了,也不主動來邀功。不像葛氏妻妾兩人,做點事就要自覺不自覺地和自己提起,生怕自己會不知道。葛氏總以為自己是貪戀劉氏的年輕貌美,殊不知劉氏的品行和為人才是自己最看重的。
絲綢貢品的事情沒有問題了,崇爵爺?shù)男姆畔乱话肓?,盤算著再籌集到五十萬斤各類糧食,一些勞軍的牲畜,一些銅鐵,今年的考核又可以評為優(yōu)等,連著十年優(yōu)等,就能有機(jī)會成為伯爵,這可是崇爵爺終生所盼。今年糧食減產(chǎn)是一定的了,可以動用去年的存糧繳納貢品,至于銅鐵,還是要麻煩劉家了,想必自己的舅子會出力的。
崇爵爺是從內(nèi)心覺得放松了,心情大好。劉氏這時候帶著孩子們來的真是巧,此刻崇爵爺看她就像蜜蜂看到了鮮花一樣歡喜。崇爵爺起身扶起對他行禮的劉氏,對她說到:“我的好夫人,在家里還跟為夫如此客氣做什么?”
劉氏甚為嬌羞地一笑,說到:“妾覺得禮節(jié)不可廢,三個孩兒在此處,妾要以身作則,讓他們知道禮儀。”
崇爵爺聽到三個孩兒的話,不由自主打量了三個孩子,其中一個女孩不就是剛才見到的小雅嗎?因為心情不錯,崇爵爺讓三個孩子站起來之后,忍不住仔細(xì)打量起趙興雅來了。坦白說,小雅和媵人真長得一點也不像,姿色也不及媵人真小時候。不過這渾身的氣度很是不凡,仿佛大貴族家的千金。就是這個判斷,讓崇爵爺覺得心口像是插上了一根刺,媵人真的孩子究竟是誰的?反正不是他崇家的血脈,這個小雅的氣度比他兩個親生的女孩強(qiáng)多了。
崇爵爺?shù)纳裆凶儯瑒⑹蟼?cè)夫人也不方便貿(mào)然說話,倒是那個兩歲的包子又打破僵局了,對崇爵爺說到:“父親,小雅姐姐教我和哥哥玩老鷹捉小雞了,花丫裝老鷹,好好玩?!?p> 崇爵爺很喜歡這個小家伙,他抱起他的,對他說到:“兒子,姐姐是不能亂叫的,新月和新陽才是姐姐,小雅不是,她是個下人?!?p> “好一個老混蛋,一開口就想絕本姑娘的生路。”趙興雅的江湖氣質(zhì)爆發(fā)了,以前的表演課程也不是白學(xué)的,她憋著嘴,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可憐兮兮地說到:“我沒有娘親,又沒有父親,難道我是地里長出來的?我現(xiàn)在就回家去,我問石頭娘去,她騙我,她說我父親是個很好,很尊貴的人?!?p> 眼淚適時地滾落下來,趙興雅就往外面沖,崇爵爺突然在小雅的身上看到了他當(dāng)年落魄時的樣子,那時候他因為家里窮,險些就要失學(xué),父親騙他說交了學(xué)費,教習(xí)在課堂上讓他停課回去取學(xué)費的時候,他也是同小雅一樣,滿腹的委屈沖回家里討個說法。
劉氏側(cè)夫人一把拉住了小雅,并沒有留意到崇爵爺?shù)哪樕兓?,她在剛才的接觸中也有點喜歡上了這個小女孩,看見小女孩這樣,出于母愛,她很自然這樣拖住了小雅。媵人真的事情她在府里都待了五年,那些丑事多少也知道一些。她也明白,這小姑娘的血統(tǒng)不會低賤,那四位都是東越和南都有名的人物,不過當(dāng)時那么糜爛,估計就是媵人真都不會知道孩子是哪位爺?shù)?。這姑娘也是死性子,要是肯打掉孩子,也不會落得曝尸荒野的命運。
趙興雅被劉氏攔住了,崇爵爺也念及起媵人真來,開口說到:“我就是你的父親,你不要難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