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女人在一起議論紛紛,說著張三李四的惡行,婚外情了、**了、騷擾女下屬了,等等。然后,甲說,男人沒有一個好的,但我老公不會這么做的。乙也說,我老公當(dāng)然也不會了。接著丙、丁……一個個表態(tài),她們的老公是世界上僅存的幾個好男人。
“那些出去鬼混的都是誰的老公呢?莫非,他們不屬于任何女人,是些少不更事的小屁孩,或者糟老頭子?”馮冪蘿和這群女人坐在一起,一邊笑著她們的自欺欺人,一邊等待著獵物的出現(xiàn)。
馮冪蘿今天把長發(fā)盤了起來,深綠色的長呢外套遮掩著姣好的身材。這一刻,她需要扮演的是一個惡媳婦。雖然很努力扮演得像一些,但是未曾真正出閣的馮冪蘿卻始終無法加入她們的八卦陣營。
“女人之間的謊言真是太可愛了。可以肯定地說,那些出軌的男人、逐腥的男人,就是正在義憤填膺地交談著的女人們的老公。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大多數(shù)情況下,男人選擇撒謊,而女人選擇裝傻。”聽著女人們的八卦,想到已經(jīng)順利地混了進(jìn)來,馮冪蘿暗自欣慰。
這是一處普通的住宅,位于濱海城西的華光小區(qū)里。進(jìn)了單元門就能聞到一股嗆鼻的尿騷味,走上三樓,就是她的目的地。
“有事嗎?”門里傳出一個蒼桑感濃重的女聲。
“我是來排隊的?!瘪T冪蘿對出了暗號,也就順利地加入了這群女人之中。
這一年來,馮冪蘿經(jīng)歷了許多事情,有苦有樂,有得到也有失去,有付出也有收獲。此時此地,她應(yīng)該是萬分緊張、千分恐懼才對,卻偏偏對身邊的這群女人思緒萬千。
這個世界上怎么能沒有忠誠呢?忠誠絕對是值得人們對之充滿敬意的品質(zhì)。世界遠(yuǎn)沒有一些人想象的那么灰暗,一些絢麗的色調(diào)仍然存在。于是,女人仍然對忠誠懷著虔誠的信仰,她們深信忠誠是存在的,而且,就存在于自己的身上。
想到這些,馮冪蘿對她們投去了一絲肯定的目光。這些女人,他們不能善待父母,應(yīng)當(dāng)為人所唾罵,但在對于忠誠婚姻的祈盼上,卻那么虔誠。
女人的謊言讓男人無地自容,即使她們用最惡毒的言語譴責(zé)全天下的男人,仍然把那些最好的期待寄托在老公身上。老公們,你們承受得住嗎?
門鈴聲打斷了女人們的私房話,也打斷了馮冪蘿的思索。馮冪蘿目測了一下這套住宅應(yīng)該有160平米左右,安了很多個房門,她們六七個人,容身的地方僅僅是門口的一個長沙發(fā)。沙發(fā)是舊的,從幾處破開的口子可以看到里面翻出的黃色海棉。
又是一個要來“排隊的”,剛才為馮冪蘿開門的中年女人從衛(wèi)生間里走了出來,這個女人看上去不到50歲,她手上還拿著一塊肥皂。
“這個月排滿了,下個月再來排吧?!敝心昱瞬僦豢谥性胀ㄔ?,拒絕了門外的請求。
馮冪蘿的手輕輕按了一下自己的挎包,她把錄音筆設(shè)置了暫停,不知道還要等多久,錄音筆的電量能否支撐她完成最關(guān)鍵的暗訪也成了她此刻的擔(dān)憂。
拿到記者證以后,馮冪蘿仍舊做了一個多月的策劃新聞。而這回,是屬于她的第一次社會新聞獨(dú)立采訪,李佳偉已經(jīng)暗示過這樣的采訪她不一定能夠勝任,但是她還是接受了廖亞楠的激將。
“大姐,你是替誰來排隊的?”要等的人還沒有出現(xiàn),馮冪蘿想先收集一點(diǎn)材料,她湊過去與旁邊的一個女人攀談起來。
“我和她們不一樣,我可不是來給公婆排隊的,我是給姑姑來排的?!贝鹪挼呐松ひ艉炅?,她的話沒說完,被另一個胖女人打斷了。“你可說清楚,是姑姑還是姑婆婆,別說的好像你有多孝順一樣。”
經(jīng)過簡單的聊天,馮冪蘿了解到這些女人中,大多數(shù)是為了公婆來排隊,也有一個是為了父母。
女人們的話題已經(jīng)從男人轉(zhuǎn)移到了小孩。誰家的孩子中考第一了,誰家的孩子被保送了,誰家的孩子鉆網(wǎng)吧不回家了……看看就要黑下的天色,馮冪蘿開始著急了,她擔(dān)心的還是錄音筆的電不夠用。
TVB的警匪片里有很多“臥底”的情節(jié),馮冪蘿不知道原來社會新聞記者最出色的業(yè)務(wù)素養(yǎng),就是做好每一次暗訪,也就是類似于公檢法偵察人員的“臥底”。馮冪蘿迫切地需要這樣一次暗訪來證明自己這份工作的意義,也證明她留在濱海的意義。
和邢源斷了聯(lián)系有一陣子了,馮冪蘿曾經(jīng)想過回家鄉(xiāng)。她好像已經(jīng)沒有必要留在濱海了,可是邢源只是說暫時分開,如果他學(xué)業(yè)的事有了眉目,再回來找她時,又該怎么辦呢?
“即來之則安之?!边@是梅寅生安慰她時說的話,馮冪蘿拿來勸自己此時一定要耐心等待。
“我說大嬸,掌柜的還不回來?我們得回家做晚飯了?!迸酥幸呀?jīng)開始有人不耐煩,馮冪蘿也跟著一起附和。
“著什么急!全濱海就我們一家。你們不想等有的是人!”中年女人從衛(wèi)生間里探出頭,憤憤地罵了一句,馬上又關(guān)上了門。
“她在洗什么呢?要這么久?!蔽堇飶浡哪蝌}味、女人們家長里短的嘰嘰喳喳、久不出現(xiàn)的“掌柜的”……馮冪蘿還是沒能將這些片斷與她拿到的線索拼湊在一起。
“我家那個婆婆啊,非要大雪天跑農(nóng)村探親戚坐月子,一個跤摔的這都半個月起不了床了?!瘪T冪蘿咬咬牙,開始編造自己的故事。
看到有人說婆婆,女人們的話題馬上跟了上來。顯然這是一個誰也不愿意先開頭的話題,一旦有人開口,每個人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倒起了苦水。
“你這個不算啥,我家那個,老大在上海買房結(jié)婚把錢掏干凈了,現(xiàn)在動不了了就成了我的事了,咋不去上海找他大兒啊?!迸峙藢τ诠诺钠囊а狼旋X。
“你們都是婆婆,咋也好說。我這個是老頭的姑姑,年輕時我們買房借了人家點(diǎn)錢沒還。她沒兒沒女能賴著我兩口子?”
馮冪蘿發(fā)現(xiàn)婆媳過招果然是一個傳統(tǒng)的難題,來這里的每個女人都好像有著數(shù)不完的婆媳之爭。如果按照馮冪蘿最近慣用的經(jīng)濟(jì)學(xué)原理來分析,這個問題產(chǎn)生的根源是老公的“產(chǎn)權(quán)”不夠清楚。他到底是100%的屬于老婆,還是50%屬于老婆、另50%屬于自己的母親?
女人們不知道的還有,馮冪蘿早已悄悄打開了錄音筆,她揚(yáng)著頭和她們一起數(shù)落著自己婆婆的不是。從她們的只言片語中去捕捉能來這里排隊,她們或是通過朋友介紹、或是手機(jī)上收到了短信廣告。
“飯,飯……”一個房間里傳出了微弱的聲音,女人們瞬時安靜了。洗手間里的中原女人好像沒有聽到這個聲音。馮冪蘿在幾個房門之間聽了聽,站在了一個黑色的木門跟前。
就在馮冪蘿猶豫要不要打開門進(jìn)去,中原女人從洗手間出來了。她的手上還沾著肥皂沫,走進(jìn)洗手間對面的玻璃門里。
透過玻璃,馮冪蘿看到中原女人從一個尼龍袋里舀出兩碗大米放在小盆,又在水籠頭上接了水拿手隨便一攪就倒進(jìn)電飯鍋里,她手上的肥皂沫便也跟著干凈了。
馮冪蘿雖然不算潔癖,但也是個愛干凈的姑娘,尿騷味的熏嗆和眼前的一幕讓她一陣反胃。
女人們已經(jīng)不愿意再繼續(xù)等待,“排隊”最晚的馮冪蘿也已經(jīng)在這個污淖的地方等了一個半小時。本就萍水相逢,能聊的話題都已經(jīng)聊盡,沒人知道還要等多久,這個“掌柜的”才能回來。
玻璃門后的廚房里,中原女人剁菜板的聲音;不知哪間房里,還隱約傳出著低弱的呻吟和哀嚎聲……女人們漸漸沉不住氣,起身準(zhǔn)備離開。
防盜門的鎖孔里傳出了聲音,有人在拿鑰匙開門。馮冪蘿下意識地把手按在了她的軟皮包上,悄悄打開了剛剛停錄不久的錄音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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