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里掉了一粒老鼠屎，你只要把黑的挑出去，那所有的米還是白的。老鼠屎里掉了一粒米，本來白的米，跳進去了就淹沒在黑色里，再也不會有人肯把它找出來。”這句話白天還是一句玩笑，現(xiàn)在卻對馮冪蘿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道理就擺在那里，不管是于米還是于人。一個清澈的政府部門，即使進去一個污吏，也臟不了滿池的亮潔；而一個初心善良的人，如果進了強盜堆里，耳濡目染下，殺人越貨也會變得稀松平常。
馮冪蘿要找出的就是那粒掉進米里的老鼠屎。只有把老鼠屎剔出去了，才能還“韓哥”們以朗朗乾坤。
李佳偉從南郊二手車交易市場的大門外把馮冪蘿“撿”上車后，就沒見過她開口。外面的雨仍然在傾盆而下，馮冪蘿蔥花綠的長袖襯衫已經(jīng)濕透，映出里面的黑色吊帶背心。雨水順著頭發(fā)還在往下低，丟給她一包紙巾也沒有反應。
“蘿卜頭？”李佳偉輕聲問。
“啊?！痹S久，馮冪蘿回過神來，望著李佳偉，眼睛里泛出
“你咋了啊?！崩罴褌ピ囂降貑栔?。
“我在想事啊，你以為我怎么了?！笨吹嚼罴褌バ⌒囊硪碚f話的樣子，馮冪蘿撲哧笑了出來。
“你變斯文還真難得啊。”
李佳偉平時喜鬧慣了，猛一正經(jīng)，讓馮冪蘿覺得人都是多面的。就像自己，前一刻還是一副參禪悟道的樣子，這一刻已經(jīng)能與李佳偉談笑風聲。
“能開玩笑說明沒事，我以為把你扔這你出啥事了。”李佳偉內(nèi)疚地說。
“覺得不好意思的話，晚上幫我把老韓叫出來。”馮冪蘿一本正經(jīng)地說。
“哪個老韓？”
“裝什么傻，昨天喝酒的那個！”
在南郊二手車交易市場短暫的采訪后，讓馮冪蘿悟到一個道理，也是一句俗語：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馮冪蘿從建軍那里了解了南郊二手車交易市場面臨的困境，這讓她有些黯然；而另一個消息又讓她驚喜。
原來濱海的二手車交易市場目前都在各自為政，沒有統(tǒng)一標準和管理方法，辦公現(xiàn)代化更沒有展開，所有的書面材料都是手寫，包括出票的介紹材料。
“友誼路能強點，印了些規(guī)定給你們看，我們這就是和你直接說?！苯ㄜ娊o馮冪蘿解釋還沒用電腦的原因。
“你們不用電腦登記，那做賬咋辦？”馮冪蘿故意問。
“先自己大約摸兒記個賬，月底了請會計給在電腦上做一下就能報稅了?！苯ㄜ姴灰詾槿坏卣f著。
建軍對于電腦和網(wǎng)絡(luò)有著相當強烈的抵觸情緒，現(xiàn)在省交警總隊要求下轄的各支隊向交易市場普及電腦估價軟件，要求實現(xiàn)二手車無紙化辦公。地處中心區(qū)的友誼路二手市場都很抵制，郊區(qū)的實施難度就更大了。
建軍的牢騷卻提醒了馮冪蘿，鳳姐的賬本必定是手寫的，就像她上午去交那1900元現(xiàn)金時，真正過錢的記錄都是人工手寫，電腦做出來的只是用來給工商稅務(wù)查賬用的假賬。如韓哥所說二手車交易市場是鳳姐情夫送給她養(yǎng)兒子的，那自然不會太多插手里面的賬目。
“真的賬本就在鳳姐的辦公室里！”原來一切只是自己想得太復雜了。如鳳姐一般的人，自覺有人撐腰便可無法無天，黑錢收得理所當然，怎么可能藏個秘密賬本。于她來說，不需要保密，因為她后面的人，可以做王法！
馮冪蘿還搞清楚，南郊二手車交易市場對于轎車估價也是由人工進行，會和車主商量好費用再估價，出票費每車200元。
“你要賣車想省點手續(xù)費，找我們這兒就找對了，友誼路光出票費就要你500。”建軍介紹完南郊的業(yè)務(wù)，把友誼路的收費進行了一番批判。
“你們隔了才三四十公里遠，怎么收費差這么多？”
“說的就是么，夏天我們也打算漲了。城里人都不知道南郊便宜，來這辦的人少。還有人嫌麻煩。”建軍“城里人”的稱呼，瞬間把他和馮冪蘿拉開了距離。
“漲價？”
“你要辦就抓緊，今年這季兒農(nóng)用車過去，我們的主營就要轉(zhuǎn)向轎車，規(guī)矩都和友誼路的去學?！?p> 在這里，馮冪蘿想起李佳偉的話：一粒米掉進老鼠屎。本來還算淳樸的南郊二手車交易市場要向友誼路二手車交易市場學經(jīng)營，那濱海人還能找到個講理的地方去賣車嗎？
該采的信息都采到了，南郊二手車交易市場的對比也已經(jīng)很明白。馮冪蘿決定利用韓哥拿到賬本，挖出黑金賬號，揪出“赤柱?！?p> 回到濱海后，馮冪蘿回家洗了個澡，又換了身輕便的衣服。李佳偉先去友誼路附近接了韓哥后，又折回來接馮冪蘿，三個人一起到了金路易西餐廳。
看到要進西餐廳，“韓哥”有些猶豫，他還沒有吃過西餐，不知道自己帶的錢夠不夠結(jié)賬。昨天晚上已經(jīng)花掉了三四百，身上沒多少閑錢了。聽說洋酒很貴，哥倆的酒量都不小……
“韓哥，今天晚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求你幫忙，你一定賞個臉?！崩罴褌フf著，推韓哥與他一起進飯店大門。聽說有事相求，韓哥也便半推半就地進來嘗鮮。
來金路易吃飯，是馮冪蘿的主意。雖然韓哥是個酒后嘴松的人，但是求人家來做線人，馮冪蘿希望韓哥能看到她的誠懇?；蛟S這么多天李佳偉和韓哥在酒桌上已經(jīng)建立了深厚的兄弟友誼，但馮冪蘿只是一面之緣，談不上有什么交情，只知道是李佳偉家里的“弟妹?！?p> 李佳偉知道韓哥沒什么機會吃西餐，就自作主張幫他點了牛排和羅宋湯。金路易是中檔西餐廳，可以提供中式紅酒，李佳偉叫了瓶張裕的95年解百納。
“你是來調(diào)查肥婆的記者？！”韓哥剛剛學會切牛排，被馮冪蘿的話驚得刀子滑到桌上，他拿起醒酒器，直接倒了滿杯的解百納一口灌了下去。遠處兩個服務(wù)員看到這里悶口喝紅酒，不知道該如何過來勸阻，又怕其他客人看到了挑刺，站在那里面面相覷，很是為難。
“這邊有點狀況，我們自己來就好了，要上甜點時再叨擾?！崩罴褌咭暤接腥嗽谧⒁庵麄儯哌^去安撫了兩個服務(wù)員幾句。
馮冪蘿仍然在勸韓哥能幫忙完成這次暗訪，韓哥心里卻像大海漲潮，一浪接一流不能平靜。李佳偉是自己發(fā)小兒的遠房親戚，偏偏找了個當記者的女朋友。而這個女記者，說能幫他收拾肥婆，但是需要他自己做點事。
她告訴韓哥，十六大過去一年多了，社保制度一天天在完善，用不了多久就會覆蓋到所有的勞動者。不管是鳳姐還是石榴姐，給工人交社保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現(xiàn)在卻拿交社保做施舍一樣，讓韓哥沒法選擇自己要走的路。
“社保真的能普及？”
“真的，BJ上海廣州那些大城市里已經(jīng)在普及了，在寫字樓里掃廁所的公司都給交社保。我們?yōu)I海也在逐步改革，因為會增加企業(yè)運營成本，所以會面臨一定的困難，但是普及社保這個時代潮流，沒有人可以逆轉(zhuǎn)?！?p> “我能幫你做啥？”韓哥問馮冪蘿。
“鳳姐的辦公室，有個手寫的本子，用來記賬的你知道嗎？”
“知道，現(xiàn)在不在她那邊干了，下午活不多時還常過去喊老耿晌午頭去喝酒。”韓哥肯定地說。
“你能接觸到那個賬本嗎？”原來老耿是韓哥的朋友，那他一定有機會見到賬本。
“鳳姐不在時，那本子就擱老耿那記賬，經(jīng)常的事?！表n哥奇怪只是鳳姐用來記賬的本子，對馮冪蘿幫他收拾鳳姐能有什么用處。
“我要你幫我偷到那個本子里的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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