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李折顏帶著雪於菟來到一處寨子前。
他在快接觸地面時腳尖輕點了一下腳下飛劍,然后輕輕從飛劍上躍下。只見飛劍在空中彈起一個弧度便飛回了劍匣。
李折顏所在的位置前是一個十幾丈見圓的大坑,他稍微四處觀望了一下,突兀的不止這一處。
寨子里有被火焰灼燒過的痕跡,在被雨水沖刷幾個月時候還能點燃的木材幾乎是不存在的,所以能點燃木材的火也一定也不是不通火焰。
“這是……妖火?!”雪於菟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被灼燒過的地方,她抬起頭嗅了嗅,又失望道:“太淡了,完全沒辦法嗅出是什么妖怪的氣味?!?p> “師姐,不用嗅了?!崩钫垲佊行┦竦耐拥姆较?。
“不留活口也就算了,尸首都不留?就算是血祭也總會留下干尸的,這到底是什么妖怪?”雪於菟將前爪搭在李折顏的頭上站了起來問道。
“想必不是尋常山精野怪,有沒有可能是尸妖?”李折顏想了想,回道。
“我倒是覺得,不如我們先不管。這寨子好像是土匪的吧?這算不算為民除害?如果是的話,我們完全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p> “師姐,不可這么想!妖邪殺生無正邪之分,殺了人就是殺了人?!崩钫垲佁嵝训?。
“嗯……可惡,這雨似乎比之前更影響我的心性了。”雪於菟使勁搖了搖頭,她的碧色的瞳孔微微有些泛紅。
既然調(diào)查無果,那如果還在這邊待著,自然是浪費時間。在李折顏的再三要求下,雪於菟終于還是同意陪李折顏進寨子轉(zhuǎn)一圈。
寨子里空蕩蕩別說鬼了,連個魂都沒有。李折顏見無法使用招魂術(shù)之類的法子打探消息,只能無功而返。
下山自然是不用飛劍的,雪於菟雖然不愿意陪著李折顏在雨中受罪,但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一人一貓只能收斂發(fā)力,像是凡人一般在山中轉(zhuǎn)圈。
還沒走多遠,已經(jīng)入了夜。白天鎮(zhèn)上的和風細雨到了晚上的山里可就成了狂風暴雨了。李折顏將雪於菟揣在懷里,他黑色的瞳孔泛著青芒,不至于在夜晚兩眼一抹黑。
行進半夜,在路邊的一處涼亭下,李折顏看到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李折顏示意雪於菟藏起來便靠了上去。
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膚色白皙雖然是一身農(nóng)裝扮相,但是手里拿著的卻不是農(nóng)具而是一把帶有一寸長開刃的四尺見長的短槍。
李折顏見少年沒有敵意,便站在靠近亭子的位置那看著少年仔細端詳著自己說道:“第一次見云游道士?”
“道士?”少年有點不解的看著李折顏:“你說你是道士,你的拂塵呢?你為什么不帶頭巾?為何不提無量天尊?”
見少年一張嘴便是滔滔不絕的問題,李折顏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理會那少年便直接走了。
“站?。∧阕呤裁??你為何不回答我的問題?你是心虛了嗎?”那少年一邊問著,一邊快步跟在李折顏身后。
李折顏依舊不作答只是趕路。
“你不說,那你就是山匪?!蹦巧倌暌徊教嚼钫垲伱媲?,那短槍橫在二人之間嚷道:“你說,你是不是這山上的土匪?”
李折顏看著少年的憋氣憋的通紅的臉:“你姓甚名何?為何躲于樹后?你身著農(nóng)裝為何手拿兵器?那山上的寨子與你有無關(guān)系?你若不答你便是匪!”
李折顏滔滔不絕的一口氣拋出數(shù)個問題把自己面前的少年問的一愣一愣的。見少年不答李折顏便繞開他繼續(xù)向前趕路。
“我不是土匪。我是被土匪打劫了?!?p> “哦,那他們打劫你做甚?”李折顏聽對方說是被打劫的便饒有興致起來,他回過頭雙手環(huán)胸:“你說你被打劫了,證據(jù)呢?”
“我……我……被打劫就是被打劫了需要什么證據(jù)?”那少年一聽這道士在耍自己,便有些急了:“你是不是拿我開心呢?”
“是的?!崩钫垲佉膊环裾J,他點了點頭。
躲過少年的迎頭一棍,見少年沒有要停手的意思,便騰出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少年的短槍。
“你這小子好不講理,為何你可以懷疑我是山匪,而不許我懷疑你?”
“我就不是?!蹦巧倌暾f。
“既然你不是山匪,我也不是山匪。那我們算扯平了。”李折顏將緊握短槍的手松開,便轉(zhuǎn)身準備離去。
他還沒走兩步,身后傳來嗚嗚的哭聲,他回過頭只見那少年不知怎么突然哭了,看著他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他也不安慰少年他就是站著看少年哭,等少年哭累了乏了睡了過去他便背起了少年繼續(xù)趕路。
蟠龍山郁郁蔥蔥蔓延百十里,單是山與山之間盤根錯節(jié)尋常山戶縱然在這山中生活十幾年也不一定能懂期全貌,更別說李折顏這個云游道士了。
他一路走來已經(jīng)是費了不少體力了,更可況他身后還背了一個孩子。李折顏決定不再往前走了,就暫時在亭子內(nèi)休息,當然還是要先給弄點吃點。
別看李折顏一身錦絲華服但人燒飯的手藝可是十分出眾的,這次出游他做飯的家伙事也從來沒丟過,更別說打只山雞逮只野兔抓條魚什么的,沒有一樣不是他信手拈來樣樣精通的。
當少年剛醒睡夢中醒來就被一股子濃香所吸引,那少年睜開眼睛順著香味望了過去只見李折顏正在拿樹枝撥弄火堆,而火堆之上上橫掛著的是一只退了毛的山雞和一只去了皮的野兔。
看著一滴滴油脂從肉中滴下落在火堆里噼啪作響,少年的肚子也跟著唱起了歌。李折顏見少年醒了,便從懷里掏出一個油布包把油布包丟到少年身旁。
“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點墊墊,一會肉好了你再好好吃?!?p> 那少年接過油布包之后并沒有急著打開而是先打量了一下油布包。見油布包包裹的整整齊齊十分嚴密,不像是糊弄他便三下五除二的打開了油布包看到里面包著的兩個有點硬的饅頭。
“涼了?!鄙倌暧檬置嗣痤^對李折顏說道。
“對,涼的?!崩钫垲伝氐?。
他又撥了撥掛著的兔肉,見那兔肉已經(jīng)被火考成了明顯可見的金黃,便從懷里拿出另一油布包,他把油布包打開只見油布包里面還有一個小包,李折顏沒急著打開小包而是先把油布包攤開,然后把兔肉從火架上取下來手里跟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支小刀,熟練的將兔肉切分成大小不同的幾十塊,中間切出來的兔骨被他隨手丟進了火堆。等兔肉已經(jīng)切分完畢,李折顏便將小包打開,那小包子裝著不同顏色的瓶瓶罐罐。他把寫有辣,寫有麻,寫有鹽和寫有味的罐子留下,其他的又收了回去,然后將幾個罐子全部打開分開倒出四堆。
少年呆呆的看完李折顏的一系列完整動作,手里的饅頭頓時不香了。他走到李折顏面前,他看了看那堆兔肉,又看了看李折顏倒的一堆調(diào)料。
“那是什么?”少年指著李折顏從味罐里倒出來跟沙土一樣的那堆東西問。
“十幾種不同的香料做的,蘸上一些在肉上會更有味道?!崩钫垲佌f著將一小塊兔肉不同的面分別在鹽和味的兩堆調(diào)料上蘸了蘸看著少年又問:“你吃辣和麻嗎?”
“不吃?!蹦巧倌暌贿呎f著一邊坐了下來。
見人說不吃,李折顏還是把兔肉在辣和麻上翻滾了一下,然后才遞給少年道:“嘗嘗?!?p> 那少年將信將疑的接過兔肉,看著上面被覆蓋了一層的紅色,少年又看著李折顏,李折顏熟練的又滾了一大塊兔肉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如果你餓的時候,你身邊有人在大口大口的吃食,不但吃的津津有味熱火朝天還不斷的自言自語夸贊著他的吃食,這樣的人你最好少和他一起吃,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很多時候,你都會背離自己的原則。
現(xiàn)在就是這樣,見李折顏吃的那么開心,少年的肚子開始不斷的慫恿少年也嘗試一下。那肉香混著辣味不斷在少年的鼻見上盤旋縈繞將少年的食欲勾的死死的。少年咽了一口口水,一口將兔肉咬了一半。
外面的那層辣椒瞬間侵占了少年的味蕾,將少年原有對辣的抗拒瓦解。緊跟著是肉汁的洗禮,滋潤著他口腔內(nèi)部的每一個角落。配合著兔肉的松軟肉質(zhì),那綿綿的麻味就像是春日暖陽一樣不斷的在渾身蔓延,只是一口便已經(jīng)將少年對李折顏最后的防范也已經(jīng)繳械投降了。
“好吃嗎?”李折顏問。
“熬至?!鄙倌曜炖锖萌庀窕卮鹩峙乱粡堊焱萌獾袅耍銘读艘幌隆?p> 李折顏也不生氣,他把兔肉都蘸了一下,擺在少年面前,然后開始處理雞肉。那少年剛開的吃香還算斯文,慢慢的開始變得狼吞虎咽。李折顏把自己水壺遞給他,他也沒了之前的警惕和嫌棄。打開蓋子就是一頓噸噸噸。等這邊李折顏把雞肉處理好,那邊少年已經(jīng)水足肉飽的靠坐在一邊的大樹打著飽嗝。
“飽了?”李折顏問。
“飽了?!鄙倌昴橆a紅潤,瞇著眼答。
“再吃點?”李折顏伸手遞了只雞腿給少年。
“好?!鄙倌暧纸舆^雞腿剛準備放在嘴邊,又擺了擺手:“不行,真的飽了。”
李折顏看著少年嘴角的饅頭屑混著辣椒和兔肉的汁油便不再說話,而是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你做的真好吃?!边^了一會少年回過味來說道。
“那是自然?!崩钫垲佉矝]推辭盡數(shù)收下之后對那少年好言相勸道:“既然你吃了我做的飯,那你就要乖乖聽話。等明天天亮了,你就下山回家吧?!?p> “不行,我不能回?!蹦巧倌觑@然是有些又困了,他楠楠道。
“你這若不經(jīng)風得體格,就算有仇也不用以命向搏吧?!?p> “不一樣?!?p> “怎么不一樣?”李折顏有些好奇的往少年身邊靠了靠。
“我要親手殺了她?!?p> “殺了誰?”李折顏一頭霧水,見少年似睡又似醒,說道可能是夢話他也不好多問,便拿出自己的酒壺準備小酌幾口。
他先抿了一口,酒味有點淡,便又抿了一口,然后回頭看著少年手里的水壺。
“裝錯了?!”李折顏剛想抽自己一下,只見那少年披頭散發(fā)的拿著短槍發(fā)起了酒瘋。
“唉唉唉……”李折顏見少年把短槍刷的虎虎生威,槍尖上不斷的閃著流光似有破煞之力聚集便趕緊將少年攔下。
他能認定這少年家勢必是顯赫卓然,只是不知為何少年手中的兵器卻只是一桿尋常的短槍。安撫好少年,李折顏便兩人在四周設(shè)了個的陣法從劍匣中取出一把約莫一尺來長的短刀插在少年頭頂上方三寸的土里只露了個劍柄。做好這些李折顏把吃剩的肉包好,便找了快空地盤腿做了下來。
像李折顏這種修練之人只要能即使對身體進行調(diào)節(jié),睡不睡覺其實問題不大。李折顏也是怕自己入定的時候有也鬼祟溜進陣法里傷了少年,才把自己的靈寶放在少年身邊,一來呢能鎮(zhèn)魂,二來能驅(qū)魍魎。
等這一切做好了額,雪於菟才沖李折顏懷里露頭,她饒有興致的圍著那少年轉(zhuǎn)了一圈,沒說話,便重新鉆回李折顏的懷里。
一個一夜無眠,一個一夜清夢。兩個人算休息的都很好了。
早上的山林蓋著淡淡的一層霧氣,因為有陣法的原因少年和李折顏身上都沒有被露水沾濕。
李折顏早早的就結(jié)束了入定在空地上打了套拳開始疏通經(jīng)絡(luò),等他打完拳在看原本還在睡夢的少年時,那少年已經(jīng)坐起來,一手扶著歪著的頭,一手拿著李折顏插在他頭頂?shù)孛骀?zhèn)魂都短刀而少年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李折顏。
“你醒了?”李折顏調(diào)整了呼吸問道。
“你的刀真好看?!鄙倌昊氐?。
“你餓不餓?”李折顏又問道。
“昨晚睡的真香?!鄙倌晟熘鴳醒氐馈?p> 李折顏見少年沒打算正經(jīng)回答自己問題,便不在做聲單手一發(fā)力,原本被少年玩弄的短刀便飛回李折顏手里。
“唉……”那少年見短刀被李折顏收回,伸手去抓不但沒抓到飛回的短刀反而因為身體傾斜過度倒在了地上:“你……我醒了,不太餓?!?p> 見少年肯回答自己問題李折顏有問道:“你喝過酒嗎?”
“我沒喝過?!鄙倌曛匦伦龊脫u了搖頭道。
“哦,那還挺能喝的?!崩钫垲佇÷曕洁斓?,走到少年身邊:“你想要跟我一起上山?”
“想!”那少年一聽李折顏要帶自己上山激動的跳了起來。
“你知道山上可能會出現(xiàn)什么東西嗎?”李折顏直視著少年清秀的臉。
“我……”原本那少年的眼神明顯在閃躲,可當他看到李折顏青色的眸子后眼神突然堅定了:“我知道,我見過?!?p> 李折顏青色的某子變得更加明亮了,他把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問:“說說什么樣的?”
那少年有些抗拒的斜了斜身子,但是還是被李折顏靠上上來,當他聽完李折顏問話,整個人反而蔫了:“我……我沒看清……”
“你都看到了什么?”李折顏又追問道。
“紅色血,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斷的手和腳,一把刀……”
“刀?什么樣的刀?”
“很長很長的刀?!?p> “再詳細一些!”
“刀上掛著人——”那少年說道一邊撇開李折顏,跑到一旁干嘔起來。
李折顏知道自己再問也問不出有多有用的事了,少年的回答太過片面他懷疑少年可能都沒看到那妖邪的樣貌。
“你們幾個人?”李折顏跟了上去,把手放在少年后背輕輕拍了拍。
少年擺了擺手示意不需要幫助后站直了身子回道:“7個人。”
“7個人就剩下你一個?”李折顏追問道。
“是的。”少年低著頭小聲說道。
“走吧。”李折顏沒有繼續(xù)問,他也放棄了再去思考少年的話,他無法比較自己和少年的差異,少年一行7人的修為等同幾何他也無法想象,還是眼見為實吧?!澳恪鄙倌昕粗靶械腻邋莸朗枯p聲問道:“你不怕嗎?”
“我?怕的要死。”李折顏回過頭看著少年,他整了整自己背后的劍匣又說道“我怕,但是我背負的東西容不得我怕。”
李折顏背過頭他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自己背后劍匣。那劍匣在陽光的照耀下紋路更加的清晰明亮,那少年欲言又止的站在原地,似乎正在天人交戰(zhàn)。
“你在等什么?”李折顏又問。
“沒……沒等什么?!鄙倌昊亓司浔愀松先?。
“道士,你叫什么名字?”少年追上去后問道。
“李折顏。”
“遮掩?”
“是折顏,花開甚折的折,紅顏知己的顏?!?p> “哦哦,我叫姜歲。年歲的歲?!甭犕晟倌甑淖云丶议T,李折顏站住了,他回過頭上下打量這少年。
“姜是蔥姜蒜的姜?”
“對。”少年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