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這是怎么了?你不是讓阿雅他們給大嫂和小蓮花買奶牛來了,若是實在不滿意,我?guī)P陽鎮(zhèn)挑。”申云勵了解自家娘子的秉性,更是知道孩子們的乖巧,下意識的認為王趙氏定是覺得村里的奶牛不夠好,認為他們一家子敷衍應付她,所以才不滿。
他竟然已經(jīng)知道了。
王趙氏臉上的委屈柔弱,瞬間僵硬風化,而且申云勵的話聽到她的耳朵里,變成了指責和不滿她刁難申李氏,頓時拉下了臉,“怎么了,你娘我一把屎一把尿將你拉扯長大,如今你娶了媳婦就忘了娘了,你那是什么態(tài)度,想讓這鄰里鄉(xiāng)親的罵我偏心老糊涂,為了頭奶牛大動干戈?。 ?p> 申云勵皺著眉道:“娘,若不是為了奶牛,您這又是鬧的哪般?”這么些年,王趙氏的為人,他也多少有點清楚,前些年自己家住在低悶土坯房里的時候,她是從來不愿多踏入家里一步,每次肯來準是看上了家里的什么東西。
如今這樣鬧騰說不是為了奶牛,他是不信的。
“可憐當年你爹他去的早,我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為了不拖累你們兄弟,你娘我拖著病身改嫁”說著王趙氏傷心的抹著眼淚,“我一個女人一邊忍著辱罵當別人的后娘,一邊惦記著自己的孩子,這其中的委屈苦楚,我能向誰訴說,只能咬碎了牙吞自己肚子里?!?p> 您確定不是嫌棄申云勵他們連累到您,而是為了不連累他們?申楣無語的翻個白眼。
被提及當年的事,申云勵沉默的低下頭,他自然清楚當年的事并非如此,當初老爺子去時留下了六兩銀子,那本是給他交束修的銀子,辦完喪事后至少還剩下近四兩銀子,他們兩兄弟卻沒看到一文錢,連飯都吃不飽,還是自家大哥跟著人家打獵換取一些粗糧,才緩過那一年,也因為他們兄弟相依為命的那段時光,哪怕申云勵對于申云勉很失望,還是處處想著他。
只是王趙氏畢竟是他的母親,他不想讓她難堪。
申云勵的沉默,被王趙氏當做了內(nèi)疚,繼續(xù)傷心的說著:“這么些年,我沒能守著你們兄弟,你哪怕怨我恨我,也是應該的,我都不怪你們,你娘我歲數(shù)也大了不圖什么,只求你們兄弟能和和美美的過日子?!?p> “只是老二啊,娶妻娶賢,你娘有苦衷不能留在你們兄弟家里,你這媳婦就不把我這婆婆放在眼里,給我吃糠咽菜,我都認了,可是她竟然挑唆的這些孩子們都和我離了心?!?p> “我寒心啊,我不就是希望你們兄弟互相幫襯,讓你媳婦拉老大家一把,這婆娘就安著壞心眼,四處挑唆,讓人覺得我是個惡婆婆,她不就是嫌棄我這個改嫁的老婆子,怕我回來……這簡直是逼我死?。±隙?,她這樣的蛇蝎女人不能要啊!”說著難受的拍著胸脯。
王趙氏也看清楚了現(xiàn)在的形勢,她再抓著奶牛的事不放,別人怎么想,不用她猜她也能知道。
與其為了幾兩還不一定能落到自己手里的銀子去計較,還不如想辦法留在老二家,老二可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只要滅了那婆娘的氣焰,沒了她的挑唆,他肯定還會一如既往的孝敬自己。
當初條件不允許,老二才娶了申李氏那婆娘,如今他成了秀才老爺,自然可以再娶了,自己那個和離的侄女可比她漂亮懂事,若是成了老二的平妻,自然的可著勁二的巴結她,自己也就可以待在這漂亮的大房子里。
打著這個主意的王趙氏,自然是句句抹黑著王趙氏,想著找機會將自己的侄女嫁進去。
申李氏怔怔的望著逐漸向撒潑趨勢發(fā)展的王趙氏,自打她進門后,王趙氏就不曾給過她好臉色,她就知道王趙氏不喜歡自己,但王趙氏是長輩,無論她如何刁難,她自己都忍著受著,哪怕委屈著自己的孩子,她也會將好東西先緊著王趙氏吃。
哪次王趙氏來,她不是將存起來賣錢的雞蛋拿出來供她吃,王趙氏說一句想吃雞了,自己便忍著痛將家里的母雞殺了給她燉湯,自己孩子饞了只能喝湯,為此,她不知道多少次的暗暗抹淚。
為了孩子他爹,這些委屈她都忍了,可是這么些年石頭都能給它捂熱了,她卻只換來了王趙氏的誣陷,甚至挑唆申云勵休了她。
霎那間,申李氏只覺得一陣眩暈,整個人摔向了地面。
“娘!”申楣離得最近,可是小身板哪里扶得住申李氏,反被她帶的前傾,還是申云勵及時拉住了他們。
“阿雅!阿雅你怎么樣了?阿楣,快看看你娘。”申云勵擔心的叫著,見此,賣牛的幾人也都面面相覷,只能靜靜的待著。
哪里用的著申云勵說,申楣已經(jīng)摸向了申李氏的手腕,半晌驚喜的對著申云勵說道:“爹,我娘要給我們添弟弟妹妹了”旋即又有些擔憂的說道:“可是氣血攻心使得娘氣息紊亂,胎兒很危險,有可能……”
“那怎么辦?爹,我去請陳郎中?!鄙暧駜航辜钡耐廒s,她最清楚申李氏有多么的想要一個真正的兒子。
申雨兒申蘭兒也都擔憂的圍著申李氏,看向王趙氏的目光都帶著怒火。
申李氏的情況其實并不是那么兇險,是申楣故意夸大了幾分,王趙氏這番聲情并茂的訴苦,使得很多不了解申家情況的人,先入為主的對申李氏多了幾分猜疑,更何況王趙氏還占著孝字。
那些外人還罷了,只能背后碎碎嘴,但是申云勵不一樣,他畢竟是王趙氏的兒子,又很重孝,哪怕當年的事他知道,申楣也得預防他被王趙氏虛假的母愛所騙,而猜疑申李氏。
那樣,他們一家人也就離分崩離析不遠了。
她需要讓申云勵清楚的記起當年的一切,記得申李氏和他們所受的委屈,同時也是為了嚇唬王趙氏,若是任由她繼續(xù)誤導眾人,到時輿論上就對申李氏和她不利了。
看著臉色微白的王趙氏,申楣?jié)M意的暗自點頭。
申李氏太過柔弱,遇事總是忍耐退讓,不知道適當?shù)奈m當?shù)姆纯共拍茏屓擞浀盟暮?,否則只會讓人覺得理所應當,就如王趙氏。
申云勵究竟能走多遠,申楣還不清楚,但她清楚的知道絕對不會止步于秀才,因為他身上的氣運正在由淡橙色向深橙色演變。
他們可以幫助申李氏趕走那些窺視申云勵的女人,或是攔住王趙氏逼迫申云勵再娶,但若是申云勵自己起了念頭,那就難辦了。
所以申楣才要適時的給他們添把柴,讓申云勵堅定不移的站在申李氏和他們那一方,而事實證明,申楣的這把火確實有用。
申云勵還未來得及高興自己又要當?shù)耍闹械南矏偩捅簧觊沟暮笠痪湓捊o澆滅了,別人不清楚他們家的事,不了解申李氏的為人,他又怎么不清楚,換個人早就和離,哪里肯被他拖累,還甘愿為了他默默忍受王趙氏申張氏的委屈刁難,就是怕他里外為難,傷了母子兄弟情分,心疼申李氏的同時,對于王趙氏的心又淡了幾分。
申云勵小心的將申李氏擁進懷里,深吸一口氣,說道:“娘,當年的事我們心里都清楚,到底是什么情況我想也不用我再說出來,那樣話……”只能傷了感情。
申云勵話未說完,王趙氏卻是心里明白,不僅有些驚慌,若是以前也就罷了,她反正也看不上他,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老二不僅是秀才老爺又這么有錢,她傻了才將他往外推。
男人就沒有不偷腥的,她本想著將新和離的侄女嫁給他,穩(wěn)固自己的地位,這樣她也能留在這里享福,哪想到這老二不僅沒像她想的那樣對申李氏新生間隙,還惱上了自己,一時間,有些慌了神。
隨即,王趙氏傷心的拍著桌子抹淚,“我就是個老不死的惹人嫌,媳婦不孝,兒子也嫌棄,活著還有啥意思,干脆死了算了?!彼F(xiàn)在只能仗著母親的身份,用孝字壓制住著老二,要不以后她還如何拿捏擺布他,還如何從他那拿到銀子,這事她是絕對不允許的。
她生了他,養(yǎng)了他,他就必須得聽她的話,這是王趙氏的想法。
面對王趙氏的撒潑,申云勵悲傷的眼里夾雜著心酸和無奈,李老爺子和老太太的面容不自覺的浮現(xiàn),這就是他的親娘啊!
其他的人看著這出鬧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對于王趙氏,申楣沒有多少情感,每每對她,申楣雖不親昵卻也會恭恭敬敬,只有在她太過分時才會小小反擊,所以,從一開始,申楣故意將奶牛的事鬧大,也僅是打著讓王趙氏和申張氏對上的主意,當然也有讓王趙氏有所收斂,適可而止的初衷,否則到時她們只會更難堪。
只是她永遠也無法了解王趙氏這種人的想法。
到底是怎樣的邏輯才能讓她如此理直氣壯的顛倒黑白,拿捏自己的兒媳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