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足足躺在黑咕隆咚的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了有人躡手躡腳推開我房門的聲音。我翻身下床,一看果然是懷揣一大包東西的初七。
我開心地迎上去,將他懷中的包袱接過來,打開一看,果然是饅頭點心之類的,我拿起一個大饅頭就往嘴里塞。初七一邊叮囑我慢點,一邊去給我倒茶,茶水遞到我手里的時候忽然會收了回去,稚嫩的臉上寫滿了擔憂:“這茶水該不會也有毒吧?!?p> 我沖他擺擺手,接過茶水灌了一口,含著饅頭口齒不清地寬慰他道:“放心好了,有些毒只能下進飯菜里,下到茶水里一眼就能看出來。”
初七這才放下心來,蹲在我面前看著我狼吞虎咽,我拿起一個饅頭遞給他,他起先還搖了搖頭不肯要,但我堅持要他拿著,他便笑嘻嘻地接了過去,學著我的樣子盤腿坐在地上,兩三口就把那個拳頭大的饅頭給送到肚子里去了。
我連著吃了三個大饅頭才終于緩過勁來,捏著一塊榛子酥問初七:“金蟬有沒有告訴你什么時候能帶我出去?”
初七用力將嘴巴里的饅頭咽下,湊上前答道:“宰相說讓公主殿下耐心等待,等到事成,她自然會親自來接您。”
我恨恨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榛子酥,氣道:“她是該親自上門來接我,居然敢把我瞞在鼓里,送給趙百岐當人質(zhì)?!?p> 初七見我話語氣憤,以為我真的生氣,連忙放下手中的饅頭哄道:“公主殿下莫氣,宰相說了,這都是權(quán)宜之計,也是為了公主殿下您的安危著想。她還說如果提前讓您知道了計劃,您定然是不肯的?!?p> 他說到這點,我才是真的生氣,立刻轉(zhuǎn)過身來正對著初七,說道:“我當然不肯,彩云做錯了什么,憑什么要替我遭此劫難?!?p> 我早該想到了,金蟬故意帶上一個身形容貌都與我極度相似的女子在路上,定然不是簡單的因為那是沈從莘送給金鐘的。
虧得我還真的以為金蟬真的因為這位名叫彩云的侍女,在吃金鐘的醋呢。
跟金蟬比起來,我果然幾乎是沒有腦子,每次都是事情完了才反應過來。
想到這里,面對我此刻的困境,我只能氣憤地抓起一個饅頭,仰天長嘆了一聲。惹得初七連忙跟我保證道:“公主殿下放下,有屬下在,明日定然不會讓公主殿下再吃饅頭了?!?p> 我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饅頭道:“放心好了,我明日想辦法與趙百岐一起用膳,料想這個云娘不會把毒下在趙百岐的飯菜中。”
說到這里,初七立刻疑惑問道:“我也是跟著那女子進了廚房才發(fā)現(xiàn)她在指使人下毒,但公主殿下又是如何確定那人會在您的飯菜中下毒呢?”
我倚在軟塌上,單手握著一個饅頭搭在彎起的膝蓋上,慢慢與他解釋道:“我不確定,我只是篤定她既然不能殺我,但又記恨于我,那便自然會想辦法讓我死,但又不會立刻去死,如此想來,那便只有下毒了?!?p> 我拔出頭上的發(fā)簪,遞給初七道:“這是銀制的,日后你去廚房取吃的,先用這支發(fā)簪試下是否有毒?!?p> 初七上前雙手恭敬地接過,妥善地將那支銀制的發(fā)簪放入懷中。完了,仰著臉認真地問我:“公主殿下真的要為遼國的那位大皇子診脈嗎?”
我被他問的心中一虛,連忙塞了一口點心進嘴里,解釋道:“金蟬不是讓我在這里等到她來接我嗎?那我也不能干等著啊,我得想辦法從趙百岐的嘴巴里探出些消息來。”
說完,我不由心虛地又飛快地看了初七一眼,好在我方才所說的確實是實際情況,他并未有所懷疑,而是贊同地點了點頭,道:“那明日屬下還是守在公主身邊,公主若是有何吩咐,還是按照今日這般向?qū)傧麓蚴终Z即可。”
我沖他比了個好的手語,得益于之前在墨池村時,為了和一個聾啞的孩子打交道,特意學了手語,正好這時派上用場。
我也是給墨家軍賜名后,才被告知墨家軍之間的交流,除了言語,還有手語。
金鐘是一臉自豪地告訴我此事,還在我面前演示了一番如何通過手語在敵人面前無障礙地交流。
我卻不知道他在顯擺什么,畢竟這種戰(zhàn)場手勢在現(xiàn)代是司空見慣的,不過心中還是很佩服他們能無師自通,自己搞出一套戰(zhàn)場語言。
今日,我便是在黑暗中利用點燈的間隙,小心地通過手語將指令傳給了躲在暗處的初七。告訴他,待會跟著云娘去找吃的。
因為在這之前,云娘坐到我身邊,為我撫開臉邊的碎發(fā)時,我便憑借女人強大的第六感察覺出她對我的深深敵意。
她假裝被我說服,甘心服侍我。我也假裝以為拿捏了她,放心她去為我準備飯菜。其實,我只是想讓她在前面帶路,叫醒廚房的人,燒起火來,好讓初七能拿到熱乎吃的。
我拍拍手上的點心屑,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道:“我要去睡了,初七你晚上就睡屋里吧?!?p> 初七站起身來,整了整衣服,恭敬地抱拳道:“屬下可以連著幾天幾夜都不用休息的,今夜屬下會守在這里,公主殿下安心歇息即可?!?p> 我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只能對他點了點頭,然后一頭栽倒在松軟的床榻之上。
睡到半夜,似乎有人來到我的床邊,而且在為我拉上了被我踢到一邊的被子。我想著估計是初七見我踢掉了被子,所以過來為我蓋好,也就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含糊地說了一句:“不要被子,太熱了?!?p> 等我一早醒來拉開房門,卻發(fā)現(xiàn)身上蓋的被子由金絲緞面換成了飛鶴緞面的薄被,正疑惑時,門口便有人通報道:“姑娘是否醒啦?屬下來為姑娘送些早點?!?p> 我聽著是云娘的聲音,雖然很不想應對她,但考慮到我現(xiàn)在身在甕中,還是該低頭便低頭吧。于是便揚聲請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