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成親(過渡章)
夜越來越深,將近子時。
她蓋著紅蓋頭,因此睜開的美眸只能看到一片艷紅的顏色,只能往下稍稍垂目,才能自己身上那一身被換上的精致嫁衣,鑲著金絲,綴著珍珠,外罩著一件繡云金纓絡(luò)霞帔。
她動都不敢亂動一下,生怕弄壞了這件豪華的嫁衣,呼吸都輕了不少。
商綰儀雙手不安的交叉握在一起,白皙嬌嫩的手腕處還戴著沉甸甸的金鐲子。
她整個人都很累。
包括但不僅限于脖子處的項鏈,耳垂處夸張的吊墜耳環(huán),還有頭上頂著的‘千斤重’的鳳冠。
可每一樣都在為她的美貌瘋狂加分。
已經(jīng)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好幾個時辰了,今日一早就被侍女拉起來沐浴寬衣,還被帶去妝臺前一動不動的上臉化妝。
在此之前她還未上過胭脂,于她而言是一件很新鮮的體驗,卻讓她提不起一絲興致。
今日是她的及笄日,當(dāng)然,也是她要成親的日子。
就在幾個月前前,她所在的都城被吉溟的可汗親自帶兵進(jìn)攻,榗城兵不敵人,迅速敗落,她的父親接受和談,她也因此嫁到了這人生地不熟的草原來,嫁給吉溟的可汗,赤那駒騫。
她看不到,因此她的耳朵變得靈敏起來。此時,她的耳邊還能聽到外頭熱鬧的喝酒斗歌聲。
里頭,還有幾位侍女在悉悉索索的布置著她的婚房,而她的貼身侍女柳影也早就被安排到別的地方辦事去了。
得知他中箭受傷之后,她日日在靈堂前跪上幾個時辰來為他祈求平安、順利歸來。
換來的卻是他因擔(dān)憂她和婢女的不服從而壞了婚禮,他人還未回到吉溟,就已經(jīng)安排人手,把她的婢女調(diào)到了別的地方。
她一整天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很悶,悶得快要呼吸不過來。
他不信任她。
或許,他不在乎。
只要婚禮順利完成,那一切就都塵埃落定了,信任,這兩個字太重,他不屑于給予到她身上,太過于浪費(fèi)了。
她這段時日的情緒緩解,在這一刻再一次全然崩塌。
不知是誰拉開了營帳出去,趁著機(jī)會溜進(jìn)來的涼風(fēng)讓她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地,她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人出征前的賭約。
“若我趕不回來,隔日,我讓人送你再回去一趟榗城,允你消化幾日,回來后再嫁我?!?p> “若我趕在你及笄那天回來,就乖乖穿好嫁衣嫁于我,做本王的可敦?!?p> 他的聲嗓低沉冷峻,如剛剛吹進(jìn)來的風(fēng)一致,讓人心生寒意。
她現(xiàn)在雙手都在出冷汗,她知道是敵國到吉溟挑事,他是去處理了,動刀、動箭,很危險,她希望他可以毫發(fā)無損、平平安安歸來。
可與此同時,她也在默默許愿,許愿他可以過了今日再回來,她想回去榗城。
她不想這樣不明不白、匆匆忙忙的行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兩個禮。
也不想嫁給不愛她的人。
對她太殘忍了。
她沉在自己的思緒中。
突然被外頭更為高漲的歡呼聲喚了過來,愣愣的抬起頭,想要開口問問侍女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就聽到她們的小聲議論,“是不是可汗出征回來了?”
“不知道哎?!?p> “我們出去看看吧?!?p> 她看不到她們在哪里,連開口詢問都不知道看著哪個方向問,只能任由著她們離開,纖細(xì)的雙手捏住嫁衣,眼眶頓間染上了淚水。
他趕回來了嗎?
她頭一回覺得自己耳朵這么靈敏。
靈敏到可以聽到他一步又一步來的清晰的腳步聲,因他剛出征回來,尚未脫下戰(zhàn)袍和戰(zhàn)靴都很厚重,發(fā)出的聲音自然也響亮一些。
商綰儀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察覺到他已經(jīng)逼近到她的身前,帶著從戰(zhàn)場上回來的硝煙味,更加平添了他身上的危險氣息,她下意識地要往后躲藏。
卻被他一把擒住了小臉。
隔著紅蓋頭。
他力氣重,她嬌嫩的臉頰生疼生疼的,不受控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眼淚委屈巴巴的往下掉,低落在鮮紅的嫁衣上。
“失望嗎?”他薄涼的聲音傳入她耳膜。
他問她失不失望,他能趕在她及笄這天回來,壞了她所有的幻想,她一定很失望吧。
她沒有答話。
赤那駒騫笑了一聲,松開了她的小臉,轉(zhuǎn)而去握住她的手腕往外拉著走。
“不管你是否失望,是否恨我,今日的拜堂儀式,必要走全?!彼翢o反駁余地的把話說得徹底,“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保全你心中的郎君,就算是演,你也要給我演完整。”
她聽出他的咬牙切齒。
抽泣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新娘子在新婚之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任由任何人看來都覺得晦氣,可他全當(dāng)沒有看到?jīng)]有聽到。
知她哭得無力,也知她不會配合,跨火盆的時候都是他直接抱著她跨過去的,大步走到主廳的位置,才把她放回到地面上。
他連衣服都沒有換,身上的戰(zhàn)袍硬邦邦的,把她磕得有些疼,眼淚掉得更是快了些。
她看不清路,分不清方向,因此還有侍女過來她身邊扶著她的手臂帶她走接下來的流程。
他向儐相頷首示意。
儐相也是二話不說直接走入正題,“現(xiàn)在有請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侍女扶著她往后轉(zhuǎn)了個身,商綰儀踉踉蹌蹌的站穩(wěn),忍著哭聲微微俯身拜天地。
“二拜高堂!”
她也乖乖的拜。
“夫妻對拜!”
商綰儀一滯,只覺那二字刺耳,委屈再一次翻江倒海般的來襲,任由那侍女為她調(diào)到了正確的方向,她也沒有辦法彎下這個腰。
既做不到互相信任。
也不是兩情相悅。
談何夫妻?不覺得諷刺嗎?
赤那駒騫盯著她看,仿佛要把她看出一個洞來。
許久,他開了口,堅決得讓人畏懼,看著她身旁站著的侍女,“幫可敦彎腰?!?p> 商綰儀閉了閉眼睛,清淚再一次劃過臉頰,她聽到那侍女應(yīng)了聲“是”,然后說了句“可敦請多擔(dān)待”,背部便被一股重力壓下。
她被迫對完了這個拜。
詭異的婚禮,儐相不敢多言,只專心念自己的詞稿,“禮成,送入洞房!”
話音剛落,她便被攥住了手腕往回走,步子大得她快要跟不上去,耳邊是一聲倉促的聲音問他,“可汗,是否還鬧洞房?”
婚禮也有這個流程的。
可他答道,“不必!”
沒有那么多彎彎扭扭的流程,她直接被帶回去他們的婚房處,她著急害怕得想要逃跑,可念想才一起來,她便被壓在了床榻上。
“嗚,不要……”她伸手去推搡他的手臂。
可都被他一手輕而易舉的將她兩只手捏在一起壓在她頭頂處,另一只手直截了當(dāng)?shù)娜ハ崎_她的紅蓋頭。
露出她漂亮又委屈的臉龐。
他粗糲的掌心往她臉上擦了擦,為她抹去了些淚水,“洞房花燭夜,為何不要?”
“嗚……”
她掙扎著雙手,卻被他按得更牢。
“今夜就算是哭啞了嗓子,我也不會放過你……”
可他以前,分明最不舍得她哭。
她看著他粗戾的模樣,不禁想到了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