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消失（2）
陸萬齡也愣住了，猛地跑向甲板的船艙通道，通道旁邊是船艙底部連接甲板惡毒通風(fēng)口，他一走過去，就聞到一股醇厚的香味從通風(fēng)口往上吹起。
“什么味道？”陸萬齡愣了一下，忽然聽到甲板下面?zhèn)鞒觥斑沁恰钡穆曇簟?p> 他心頭疑惑大起，趴在通風(fēng)口向下看，頓時看到一股黑煙猛地從下往上冒出來！
這黑煙猛地從通風(fēng)口噴出來，陸萬齡整張臉一下子就被黑煙全包裹在里面。
胡良輔看到這一幕臉色大變，心想是不是船艙里面走水了？那批蓋木炭的紅布堆在角落，很容易就會起火！
陸萬齡被黑煙一沖，整個人呼地從地上彈起來，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絆到纜繩上，又“砰”地摔倒在甲板上。
胡良輔急忙小跑過去，雙手抓著陸萬齡擔憂的喊：“陸萬齡！你怎么了！”
陸萬齡迷迷糊糊的抬起頭來，眼前一片漆黑，忽然感覺自己的臉奇癢無比，伸手去抓，入手感覺自己從臉上抓下一團溫熱粘稠的東西。
緊接著他耳朵就嗡嗡直響，隱約還聽到胡督管凄厲的尖叫聲，只是這慘叫聲越來越遠越來越細，就好像是胡良輔正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遠離他一樣。
他心里覺得可笑，這個太監(jiān)平時裝的再人模人樣，但遇到事情，也就是個沒把的妖孽......
他不知道他所想的“妖孽”正好完美符合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胡良輔見到陸萬齡仰面趴到地上，兩顆圓滾滾的東西就從他臉龐下面滾出來，胡良輔定睛看去，竟是兩顆眼珠！
他臉色大變，這時陸萬齡已經(jīng)抬起頭，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眼窩，詭異的是竟然沒有一點鮮血流出。
陸萬齡的臉也顯現(xiàn)出說不出的蒼白來，他伸手抹了把自己發(fā)癢的臉，那臉就好像面團一樣，他一手就抓下來一大坨血肉。
那血肉甫一離體，就好像蒸發(fā)一樣，不斷的向上冒著白色的蒸汽，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這團血肉就消失殆盡！
這時陸萬齡已變得說不出的恐怖，胡良輔嚇得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兩腿之間已經(jīng)有些溫熱，他已被嚇尿了。
就在這時，船身忽然傳來“咔咔”的聲音，緊接著整艘船一陣旋轉(zhuǎn)，甲板角度變得極為陡峭起來，胡良輔整個人站立不住，險些要扎進河里，他伸手胡亂的抓著，正好抓到連接著船錨的纜繩。
船身傾斜，胡良輔抓著纜繩死死的貼著甲板，他不敢松手，他怕整艘船都傾覆河里，自己被困在下面，不多久就會窒息而死。
他是親眼看到陸萬齡的身體順著甲板滑入到河水里去的。
奇怪的是，他的身體似乎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發(fā)生了奇特的變化，他衣服里面不知什么時候蓬了起來，就好像是有人往他的衣服里打氣，整個人頭朝下浮在水面上，順著水流飄向下游。
.......
“中孚！你看那船！”
騎馬走在橋邊的王晉發(fā)現(xiàn)漕河上那船不對勁，他勒住馬頭跳下來，發(fā)現(xiàn)鄭思源已先一步趴在橋頭向下張望了。
這時，整座橋上的人也都聚集過來，看那船不放桅桿，直直的往橋上撞過來，都露出驚愕的神色。
這橋很堅固，那船當然撞不壞這橋，但漕船一定會損失慘重，因此這些圍觀人士并沒有逃走，反而越聚越多，對橋下的漕船指指點點。
“中孚，跳下去救人吧！”王晉沉聲道。
鄭思源搖頭：“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這么狹窄的水面上大船調(diào)頭，一定會很難以站立，等到船身穩(wěn)定再說。”
這時這艘從天津衛(wèi)開過來的漕船桅桿撞到橋邊，發(fā)出“咚”的一聲，這聲音鄭思源感覺極為熟悉，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了。
“竟然沒斷！”王晉驚呼。
鄭思源循聲望去，那木質(zhì)桅桿撞到堅硬的橋頭竟然沒有斷裂，反而在它的支柱作用之下，大船已從河面橫過來，直接填堵在蕭家橋下。
大船免于傾覆，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不過這是眾人忽然一陣嘈雜，對著甲板上的一個衣著華貴的男人指指點點。
大船雖然沒有傾覆，但仍然是以一種陡峭的角度卡在橋洞外。
那男人單手抓著纜繩，甲板角度很陡，他找不到著力點；又是一陣水浪撲過來，把他澆成落湯雞，整個人眼看就要掉進水里。
“救命啊，我是天津督管胡良輔！”
他不說這話還好，說完之后橋上的人就散去了很多，還有些人眼中露出仇恨的神色低低的詛咒道：“原來是閹黨太監(jiān)，死吧，死了好！”
“這班閹黨平日里作威作福，這回遭到龍王制裁了吧，哈哈！”
還有靠漕河吃飯的纖夫在那里幸災(zāi)樂禍，鄭思源知道，這些纖夫樸素的信奉著河里的神祗“龍王”。
龍王的傳說最早可以追溯到《山海經(jīng)》，里面原文的記載是：“應(yīng)龍?zhí)幠蠘O，殺蚩尤與夸父，不得復(fù)上，故下數(shù)旱。旱而為應(yīng)龍之狀，乃得大雨?！?p> 在上古時代就有關(guān)于龍的記載，關(guān)于祭祀龍王的活動，在明朝早期又興盛起來。
有記載說當初和朱元璋爭奪天下的張士誠失敗后，洪武帝把跟隨他與自己為敵的那些百姓變成“漁戶”，讓他們生生世世子子孫孫只能在河上居住，一輩子也不能踏上陸地一步。
漁戶們信奉著水神“龍王”，傳說中作威作福，作惡逞兇的人只要一靠近龍王棲息的區(qū)域，就會被龍王制裁，無論是多么大的船，多么龐大人數(shù)的士兵，都會被龍王拖入水底窒息而死化為水奴，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顯然，這纖夫信奉的和那些漁戶信奉的是同一個“龍王”。
這時胡良輔見到?jīng)]有人愿意伸手搭救他，又焦急的大呼小叫：“我有錢，救我就有錢！”
“救人！”
鄭思源和王晉對視一眼，兩人曾經(jīng)共同破獲過多起案子，因此配合很默契。
鄭思源跳下橋頭，落到船幫上，然后就往下看胡良輔的情形。
手掌慢慢向下滑動，胡良輔齜牙咧嘴的哼哼著，他這時全身的力氣都專注在抓著那根纜繩上面，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喊救命了。
這時王晉利落的從馬鞍上拿下一盤麻繩，在橋扶手上面纏了個扣，然后那粗大的麻繩就垂下來。
鄭思源抓著麻繩，伸手扔到胡良輔面前，然后用胳膊肘架著傾斜的桅桿，整個人探到胡良輔身前，攬住麻繩，飛快在胡良輔腰上打了個豬蹄扣。
打完之后，他向上面做了個“ok”的手勢，但馬上想到這時代人可能看不懂這是什么意思。
正要張嘴說話，那邊王晉竟理解了鄭思源的意思，也別扭的做了個手勢，然后雙臂發(fā)力，向后拽著走了幾步，那胡良輔身體寬大，他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把這位漕運督管太監(jiān)提了起來。
胡良輔肥碩的身體落到地上，整個人驚魂未定，干脆“大”字型的癱在地上，身上的水珠都滲出來濕了一大片，大口大口穿著粗氣。
見到胡良輔被提上來，橋上眾人都把目光注意到胡良輔身上，一些剛才還在小聲詛咒他的人都閉嘴了，不過眼中仍然流露出仇恨的神色。
王晉看他只是受驚過度，并沒有其他表現(xiàn)，就趕忙走到胡良輔身前，解開綁在他身上的豬蹄扣。
這位漕運督管大人渾身哆嗦，卻仍在斷斷續(xù)續(xù)的說：“有錢，救我就有錢，我有錢......”
不再理會胡良輔，王晉拿著繩子走到橋頭，邊走邊大聲喊道：“中孚，接著繩子，我拉你上來！”
他把繩子順著橋頭扔下去，卻半天沒有反應(yīng)，橋下靜悄悄的，安靜得有些詭異。
一陣微風(fēng)從橋下飄上來，王晉心里涌起一股怪異的感覺，他快步走到橋頭低頭向下望去，漕船仍然橫在橋洞里，鄭思源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