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議事

　　紀云軒不知，自然只能搖了搖頭。

　　過了半晌，令狐沖回道：“是在你上山之后?！?p>　　紀云軒奇道：“與我有關(guān)？大師兄這可能只是湊巧罷了。

　　我上山來至如今，心思精力皆花在練功上，不曾貪玩有某一日懈怠便去玩耍，因此我與師姐見面的次數(shù)不多，也未曾坐一塊有過多余的交談。

　　也可能是師姐她長大了罷，人長大總歸會改變的，大師兄你也不必多慮?！?p>　　說完紀云軒轉(zhuǎn)頭看向令狐沖，只見他啞然一笑說道：“我一開始也覺著是小師妹自個兒長大了，有了年少的煩憂，正如今日六猴兒所說，小師弟你可知小師妹這些年嘴上念叨最多的是誰？”

　　紀云軒道：“是我？”

　　令狐沖道：“不錯，是你。”

　　一時之間紀云軒不知說甚么好，只聽令狐沖又說道：“是你?。∥液土飪簬讉€想著如何帶她玩兒，如何讓她開心，不論是練劍還是甚么做師兄的也自發(fā)的讓著她。

　　小師妹聰明伶俐自然也知，但咱們幾人玩得熟，也不計較這些，只為好玩開心罷了，正是因為如此小師妹才有了喜歡旁人讓著她順著她的性子?！?p>　　說到這兒，令狐沖頓住，瞧了一眼身旁的小師弟。

　　又繼續(xù)說道：“而你是師弟，自然不會想著讓著她順著她。她自然會心里委屈，心里不舒服，心里若不是有了惦記，怎會把一個人常常掛在嘴邊！”

　　紀云軒笑了笑，問道：“即使是常常說我壞話，說甚么可惡可恨這些話，你也管叫惦記？”

　　令狐沖想也沒想，回道：“自然是惦記，我們做師兄的只想著哄小師妹開心，時間久了她也自然習(xí)以為常了。

　　比如看風(fēng)景會看膩，吃一道好吃的菜會吃膩，倘若有天小師妹發(fā)現(xiàn)有甚么是她得不到的，她也自然會掛在嘴邊念叨。

　　不論念叨好還是不好的話，這不也顯現(xiàn)了她更想得到么？心里有了惦記，便覺著以前好玩的不好玩了，以前開心的也不讓人開心了。”

　　紀云軒仔細聽著，并不置答。

　　沉默過了一會，令狐沖忽悠說道：“小師弟，以后多讓著小師妹些！”

　　說完還拍了拍紀云軒的肩膀。

　　紀云軒道：“大師兄，你喝酒會喝膩么？要是你覺著喝膩了，往后我替你喝如何？”

　　聽得此言，令狐沖心中一怔，無言一笑。

　　紀云軒接著道：“我小時候沒你們這么好玩兒，每日都是安排滿滿的功課，便是幾時起床，幾時睡覺也做了要求，那時我想吃糖葫蘆好，渴望出府也出不去。

　　這也成了我童年的惦記，但后來嘗到了味道，也并不覺得多好吃?！?p>　　紀云軒說完又轉(zhuǎn)過來看向令狐沖，道：“師姐不也是這般么？待她回過頭來，始終還是覺著與大師兄你最好！”

　　令狐沖若有所思點點頭，他與岳靈珊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突然發(fā)現(xiàn)彼此不親近了，竟是有些患得患失。

　　隨后也不過多糾結(jié)，他本也是個豪放的漢子，適才也是借了酒興有感而發(fā)。

　　便笑了笑說道：“好你個小師弟，果真慣會誆人，又想誆我酒喝！”

　　紀云軒也笑了笑不置答。

　　一時間夜晚的山風(fēng)拂面，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聊到盡處，見夜色沉沉，便各自散去。

　　時間一晃三日后。

　　紀云軒到正氣堂尋岳不群商談要事。

　　廳中只有二人，于是紀云軒便把事先譽寫好的秘籍拿出來遞給了岳不群。

　　同時說道：“師父，此次下山去，弟子去終南山游歷，有幸得見前輩先人遺留下的武功秘籍，回山這幾日里方才譽寫完畢?！?p>　　岳不群接過一本小冊子，卻不著急翻看，覺著這個小徒弟有心了。

　　他微微一笑，點頭道：“云軒，你能尋到前人遺留的武功秘籍，這自是你福緣深厚，卻不必上交給為師。

　　本門也沒甚么規(guī)定，本門弟子機緣巧合學(xué)得別派武功必須上交的道理?！?p>　　不論岳不群見著秘籍心中如何想，但他拿到秘籍卻不翻看，反而幾句話說的心誠意足。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岳不群的氣度武林中少有人能及，紀云軒當(dāng)下也沉聲說道：“小時家里長輩傳混元功時告知于我，我家祖上卻是出自咱們?nèi)A山派。

　　自有深厚的淵源，后來歷經(jīng)門中變故，方才下了山去，如今我在年少時又被師父收入門下，這卻是有一番定數(shù)。

　　可謂說，此生是華山之恩得以再造，是師父之恩得以讓我學(xué)武練劍直至今日。

　　因此光大華山門楣，與我有榮焉，我肩上也必定挑一份重擔(dān)！這秘籍倘若有助于本派，那才是得之我幸，是我華山之幸。”

　　岳不群早知小徒弟心智成熟，全然不是相貌顯現(xiàn)的十幾歲之齡，卻也未曾想過紀云軒能說出這番言辭懇切的話來！

　　岳不群思及門中弟子，卻是這個入門最晚，年齡最小的弟子，才最懂他。

　　不由得心中大是寬慰，頗有“我家有子初長成”的感受。

　　岳不群不禁長長的出了口氣，自師承遺訓(xùn)接任掌門，多年來不敢有一絲一毫懈怠，不曾有一時一刻放松。

　　直至今日，岳不群頓覺多年獨自承受的重擔(dān)，能有人與他一塊承擔(dān)。

　　長長出的這口氣，卻是把多年以來的苦悶，一塊也吐了出來！

　　岳不群頓覺整個人似是都放松了許多！

　　他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臉上的笑容也不復(fù)往日的刻板。

　　笑聲稍緩，岳不群道：“甚好，云軒，你有此心，為師已經(jīng)是大為欣慰，多年來都不曾有今日這般開心了。

　　光大華山與有榮焉，今后咱們師徒二人可要多多推心置腹！”

　　紀云軒自然答應(yīng)，又說道：“師父，這秘籍卻是大有來歷，其中武功也高深莫測，于本派必定大有裨益！”

　　岳不群初始覺著這秘籍只是稀松平常的江湖套路，只因華山派的武功劍法著眼于江湖，已經(jīng)是頂尖了。

　　聽得大有來歷，他不禁好奇，問道：“你可仔細說說？”

　　紀云軒便把九陰真經(jīng)的出處來歷如實說了一遍。

　　岳不群凝神聽完，心中自是重視幾分。

　　便翻看手上的冊子，仔細研讀。

　　易筋鍛骨章的連筋洗髓，大伏魔拳法的陽剛猛烈，白蟒鞭法的靈巧刁鉆……

　　皆讓岳不群大開眼界，只見他一會兒臉露欣喜，一會兒又眉頭緊蹙閉目沉思。

　　九陰遺刻里的武功，除了移魂大法之外，紀云軒均是一字不漏的譽寫在冊。

　　待岳不群從頭到尾粗略看完一遍，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時辰。

　　合上冊子，岳不群才知紀云軒所說，此中武功的確是博大精深，對于光大華山派卻是有實實在在的益處。

　　同時也可成為華山派往后的立派之基。

　　以岳不群的心性，也不由得一陣激動！說道：“好，好！真是好啊。”

　　瞧著眼前的小徒弟，岳不群愈發(fā)喜愛滿意。

　　紀云軒道：“師父，我紀家也出自華山一脈，小時同叔也與我提及過許多事，包括當(dāng)年門中變故下山避禍?！?p>　　說完紀云軒看向岳不群。

　　岳不群瞧著紀云軒已經(jīng)快到及冠之齡，又處事沉穩(wěn)有分寸。

　　便說道：“當(dāng)年看你年幼，不曾與你細說，今日時機成熟也與你說了罷！”

　　于是岳不群便把華山派昔年因劍宗氣宗之爭的經(jīng)過娓娓道來。

　　聽岳不群復(fù)述完畢，紀云軒自然知道華山派劍氣之爭的由來，

　　看似是華山一門一派的內(nèi)斗，其實牽涉甚廣。

　　昔年紅葉禪師為莆田少林寺的方丈，不知從何處得來了葵花寶典的秘籍，悟透了葵花寶典的隱秘，只因此功開篇有記載：欲練神功，必先自宮。

　　這卻是害人之物，紅葉禪師然后放出消息，引起江湖中人覬覦。

　　甚至這個消息還是定向投放。果然率先引來了華山派的岳肅和蔡子峰。

　　其實看守一本真正不想被盜的秘籍，以紅葉禪師的本事，沒那么難，而且兩人專程上門來，用心明顯不過。

　　便讓華山派的岳肅和蔡子峰到莆田南少林寺作客的兩人故意偷看到葵花寶典。

　　其時匆匆之際，二人不及同時閱遍全書，當(dāng)下二人分讀，一人讀一半，后來回到華山，共同參悟研討。

　　不料二人將書中功夫一加印證，竟然牛頭不對馬嘴，全然合不上來。二人都深信對方讀錯了書，只有自己所記的才是對的。華山的劍氣二宗之分由此而起。

　　待兩人偷閱寶典走后，紅葉禪師便認為此害人之物不得留世，於是焚毀。

　　告知于江湖武林，葵花寶典的秘籍已經(jīng)毀去，并派出福建少林寺的和尚渡元奉命前往華山討要寶典殘本。

　　岳、蔡二人直承不諱，兩人并向渡元禪師請教寶典殘本里面的武學(xué)，認為渡元禪師為紅葉禪師高徒，必有蒙紅葉禪師傳授寶典里面武學(xué)。

　　而渡元靠自身領(lǐng)悟力解釋一番。憑著記憶將自己領(lǐng)悟到的記下寫於袈裟之上，自創(chuàng)出七十二路辟邪劍法，后來也不回福建少林寺，還俗并自稱為林遠圖，開設(shè)鏢局，以七十二路辟邪劍法，威震黑白兩道。

　　在此之前，日月教神由于明朝官官服的鎮(zhèn)壓，基本只能轉(zhuǎn)為暗里。

　　為圖東山再起，日月神教一直在搜羅寶典秘籍，以增強自身實力，后來夜襲武當(dāng)，盜走一經(jīng)一劍，便是明證。

　　之后日月神教又是大舉攻入華山派，為的就是奪取當(dāng)年岳肅與蔡子峰二人所筆錄的《葵花寶典》殘本，激斗后”日月神教十長老”戰(zhàn)死於華山派。

　　是以這一場火拼，全是由紅葉禪師丟出一了葵花寶典的秘籍給華山派，然后引來魔教的爭奪。

　　讓華山派成為攻打日月教的先鋒，以此來消耗雙方的力量，這樣既能達成明朝官府肅清明教余孽的愿望，又可以鞏固少林的地位。

　　岳肅、蔡子峰兩人在此役中均被殺。因兩人都來不及修習(xí)，寶典又給魔教奪了去。因此華山派中沒人學(xué)到寶典中的絲毫武功。

　　但兩人由于所見寶典經(jīng)文不同，在武學(xué)上重氣、重劍的分歧，卻已分別跟門人弟子詳細講論過，華山派后來分為氣劍兩宗，同門相殘，便種因于此。

　　也是經(jīng)此一役，五岳劍派在華山全殲日月教十長老后，由此才在武林中聲名鵲起。

　　寧中則初入華山派練劍時，還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當(dāng)時華山派以劍宗為主，堂上的匾額是“劍氣凌霄”四個大字，之后不久便發(fā)生了劍宗、氣宗同門相殘的悲慘一幕，氣宗取得了華山派的主導(dǎo)地位，堂上的匾額也就改為“正氣堂”。

　　在此之前江湖上卻有：“拳出少林，劍歸華山”的說法。

　　歷經(jīng)多番變故，華山派真是江河日下，人丁凋零，不復(fù)往日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