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石頭也抵不過恩重
紀(jì)云軒接過酒葫蘆慢慢喝,也不吃飯。
岳靈珊找了個話頭道:“小師弟,媽媽本來派六猴兒每天給你送飯。
然后我就去找六猴兒商量,和他說每天在思過崖間爬上爬下,雖然你是猴兒畢竟也很辛苦,不如讓我來代勞罷。
說道此處岳靈珊哼了一聲,繼續(xù)道:“我好心好意為他接過辛苦活,六猴兒卻不愿意,他說甚么平時多和大師兄討教功夫,如今得見小師弟的功夫也后來居上,自然也想上崖來借此送飯的機會和小師弟比試比試討教功夫。”
紀(jì)云軒喝著酒,見岳靈珊躊躇,沒有下文,問道:“后來呢?”
岳靈珊瞧了瞧紀(jì)云軒的臉,又低下頭去,說道:“我說了好些好話,直到后來我氣得哭了,六猴兒才過來央求我,讓我送飯來給你?!?p> 紀(jì)云軒聞言凝目瞧著岳靈珊的小臉,只見她雙目微微腫起,果然是哭過了的。
紀(jì)云軒心里不禁甚是感動。
岳靈珊思及那日寧中則尋到后堂與她所說。
寧中則問道:“珊兒,咱們?nèi)A山甚么最多。”
岳靈珊回道:“石頭。”
寧中則笑道:“你小師弟啊,像不像一塊石頭?!?p> 岳靈珊想了想,道:“不像,我見過小師弟和大師兄他們一塊聊天說笑,之間也顯得很親近。
又像,每次我去找小師弟玩,他又表現(xiàn)得整個人是塊石頭了?!?p> 岳靈珊皺眉不解,寧中則道:“你小師弟他從小失去雙親,與咱們相處禮貌周到,也顯得溫和。但是誰要是想靠進他,他就像塊石頭般給你冰冷,像一柄劍般刺痛你?!?p> 岳靈珊糾結(jié)問道:“娘,那小師弟是不是很可憐,他一個人豈不是很孤獨,咱們怎么才能靠近他。”
寧中則笑了笑道:“珊兒,你把手伸到石頭上去,是甚么感覺?”
岳靈珊思索道:“冷的,堅硬的?!?p> 寧中則道:“那就是了,倘若你承受了石頭的冰冷和堅硬,那石頭自然被你溫暖了,也反過來會給你溫暖,甚至給予你的會更多?!?p> 岳靈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待到喝完小葫蘆酒,二人這才吃飯。
華山派規(guī)矩,門人在思過崖上面壁之時戒葷茹素,因此廚房中給紀(jì)云軒所煮的只是一大碗青菜、一大碗豆腐。
二人卻也吃得津津有味。
兩人吃過飯后岳靈珊又和紀(jì)云軒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半個時辰。
眼見天色已黑這才收拾碗筷下山。
自此每日正午時分,有時是陸大有,有時是岳靈珊送飯上崖來。
紀(jì)云軒多次勸岳靈珊山路不好走,還是讓六師兄送飯來,岳靈珊聽了就笑了笑也不置答。
吃過飯,有時陸大有也會與紀(jì)云軒比劍討教幾招。有時紀(jì)云軒與岳靈珊也一同練劍,相互拆解劍招。
紀(jì)云軒從不相讓,陸大有輸了反倒甚是佩服小師弟的武功。
而以紀(jì)云軒了解,岳靈珊要是輸了,且每次都輸,必定早就說不好玩不比劍了。
甚至還會覺著小師弟不讓著他,生氣而走。
可是出乎紀(jì)云軒沒預(yù)料,岳靈珊輸了也不生氣,也并未耍性子,反而陪著紀(jì)云軒練劍,一句辛苦的話也未說。
倒是讓紀(jì)云軒心中生奇,也對她刮目相看。
紀(jì)云軒雖在危崖獨居,倒也不感寂寞,雖說他已習(xí)慣了寂寞。
現(xiàn)今他反而覺著靜心練功,也是一件開心的事。
這些時日來,幾人一塊練劍,卻是彼此熟悉了許多,關(guān)系漸近。
有時紀(jì)云軒獨自練劍,他也不再避諱甚么,按著他獨自摸索的“活”字劍理來練劍。
岳靈珊見他出劍隨心所欲,華山劍法被他使得似是而非,千奇百怪。
她不禁心生疑惑,只因岳不群教授武功,對于門下弟子嚴(yán)苛。
招式使得完美,不能偏離些許尺寸和法度,不然只怕會受到責(zé)罰。
因此岳靈珊開口問道:“小師弟,你這是甚么劍法,怎么像咱們?nèi)A山劍法,又不像的,也不按咱們?nèi)A山劍法出招,好生奇怪?!?p> 紀(jì)云軒停下手中揮舞的長劍,來到跟前,問道:“師姐,你是不是覺著咱們五岳劍派,只要按照傳下來的劍法按部就班的練得精純嫻熟,就能成為武林高手?”
岳靈珊皺了皺眉,笑道:“難道不是么?”
紀(jì)云軒坐下,慢悠悠說道:“自然不是!”
岳靈珊見他賣起了關(guān)子,笑道:“小師弟,你快說?!?p> 紀(jì)云軒微微一笑道:“只因不論你招式練得如何純熟,使得再妙,倘若只會按部就班的練劍,那么敵人總歸會想法設(shè)法破了你的劍招。
倘若這次是你贏了,對方回去苦思冥想找到你的破招之法,你練了多年的劍招便被人破了,該如何作想?
岳靈珊此前從未想過,因此聽得紀(jì)云軒所說,又思及自己練的華山劍法,被人找到了破綻,傳于武林中。
武林中人人都知曉了華山劍法的破綻,最后是與誰比劍也贏不了的局面。
她不禁心中一顫道:“小師弟,這……這該如何是好?”
紀(jì)云軒笑道:“招數(shù)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死招數(shù)破得再妙,遇上了活招數(shù)免不了縛手縛腳只有任人屠戮。這個‘活’字你要牢牢記住了。
學(xué)招時要活學(xué),使招時要活使。倘若拘泥不化,便練熟了幾千萬手絕招遇上了真正高手終究還是給人家破得干干凈凈?!?p> 岳靈珊聞言,有些不解,隨后紀(jì)云軒便把“活”字劍理與她詳細(xì)說了。
岳靈珊只覺打開了一個生平見也未見,聞也未聞的新天地。
她聽得大喜,一顆心砰砰直跳。直言道:“小師弟,你竟如此聰明,怪不得爹爹總是夸你哩!”
雖說岳靈珊的武功見識一時之間聽得半懂不懂,卻也覺著是練武至理。
紀(jì)云軒所說,要是在上崖之前被岳不群聽去,只怕是逐出山門的下場。
如今他敢說與岳靈珊聽,蓋因紀(jì)云軒與岳不群二人之間已經(jīng)坦誠商議過。
雖說二人斗了一場,也是雨點大雷聲小罷了。
是岳不群郁結(jié)了幾十年的心頭之氣,且一時轉(zhuǎn)不過念頭來。
但他心知肚明按著紀(jì)云軒所說定能光大華山。
不然為何說是罰他上思過崖面壁思過,又怎能放任門中弟子每日往崖上來。
紀(jì)云軒笑道:“師姐,我傳你兩門武功?!?p> 便把易筋鍛骨章,九陰神爪這兩門武功傳給了岳靈珊。
岳靈珊起初也覺著不是甚么高深的功夫,便也聽了。
岳靈珊聰明伶俐,越聽越震驚,她自然能分辨得出易筋鍛骨章與九陰神爪是兩門精妙絕倫武功。
紀(jì)云軒道:“師姐,這兩門武功是我下山機緣巧合得來,早前回山時我就已經(jīng)交給了師父,料想之后師父也會傳給你,今日我提前傳你也無大礙?!?p> 岳靈珊笑道:“小師弟,你運氣真好啊,這武功是你自己得來,咱們?nèi)A山也沒甚么規(guī)定要上交。”
紀(jì)云軒道:“確實如此,只是我身在華山,心自然也在,師父師娘待我極好,又傳授我武功。
倘若不是當(dāng)時師父師娘收入門下,我這會怕是不知在那個角落當(dāng)個遭人嫌棄的流浪兒!
自然要知恩圖報,有幸得秘籍交給師父,也抵不過此番恩重之萬一?!?p> 一門博大精深的武功,在江湖武林中誰不是看得比身家性命還重要。
即便是親兄弟或一對夫妻之間的情誼,只怕面對一門高深的武功,往往也脆弱得很!
岳靈珊見他心胸坦蕩,高風(fēng)亮節(jié)的氣度!
她心中欽佩,喃喃說道:“小師弟,你果真不同!”
紀(jì)云軒笑了笑道:“我與別人卻沒甚么不同,師姐,你覺著我不同,只是因為咱們沒玩在一塊不熟罷了
要是大師兄也如此做,你定然不會這么說。”
岳靈珊道:“誰讓你天天就只曉得練功,找你一塊玩兒,一起練劍,總是冰冰冷冷的,不像六猴兒和大師兄那般爽快利落,我才念叨你可惡!”
紀(jì)云軒哈哈笑了兩聲,道:“我性子就是如此,師姐又不是你的原因。
不論大師兄或是六師兄,倘若某一天他們也不跟你一塊玩了,你肯定也會心里惦記著,說他們可惡的?!?p> 岳靈珊想了想,回道:“那也是,要是大師兄也像你一般,我非得拿劍戳他幾個窟窿不可。”
黃昏。
要論一天之中甚么時候最美!
紀(jì)云軒一定覺著是夕陽西下的黃昏。
要論一天之中甚么時候最討厭。
岳靈珊覺著一定是黃昏,只因開心的時候時間會過得很快,夕陽要西下,她也要下崖。
岳靈珊道:“小師弟,我和六猴兒說明日我給你送飯,早些上崖來?!?p> 紀(jì)云軒道:“師姐,我要閉關(guān)幾日,這幾日里,你和六師兄就不用上崖送飯了?!?p> 岳靈珊笑道:“這崖上除了思過甚么也沒有,你吃甚么?要餓著肚子閉關(guān)么?
不行!我和六猴兒輪流給你送飯上來,就放在石洞口,也不打擾你閉關(guān),這樣可好?”
紀(jì)云軒道:“這樣就好,你和六師兄行走山路可得仔細(xì)些?!?p> 岳靈珊笑吟吟說道:“我和六猴兒雖說武功比不上你,你可別小瞧?!?p> 紀(jì)云軒笑道:“自是不會?!?p> 二人又說了會話,天色見晚。
岳靈珊便下崖去了,紀(jì)云軒返回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