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守陣人
等鳳昭和再次睡醒的時候,緒眠剛好牽住韁繩,在吆喝那馬兒停下,他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這會夜色漸濃,濃郁的霧氣自四周匯集而來,讓那唯一還亮著光的一家客棧顯得更加顯眼了。
就像是在刻意引誘著那些深夜行至此處已經(jīng)是滿身疲憊的旅人走進(jìn)去似的。
“你來過這嗎?”
緒眠沖著鳳昭和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去看那邊的客棧,鳳昭和瞇著眼瞧了一下,笑嘻嘻的說:“沒有呀,不過我們正經(jīng)修士半夜一般不住店,按常理來說,那一般所有可怖話本子里主角都是在這些地方開始倒霉?!?p> ……
抓也第一個抓你。
她真是不能理解當(dāng)初的方楚作為一個那樣冰冷冷的人是如何能夠容忍眼前這個話嘮怪的了。
不過既然說了要住,緒眠也懶得再猶豫研究,她本就不是那種事事斟酌處處小心的性子,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她向來懶得多費心神。
緒眠將馬車交于店小二,便追上鳳昭和的腳步步入店內(nèi)。
這店內(nèi)打掃得十分干凈,四周看去窗明幾凈,一樓大堂里擺著的幾張桌子看起來雖是上了些年歲當(dāng)仍舊擦的锃光瓦亮,四周角落上還有一些店家自己打的絡(luò)子之類的裝飾物,屋塘中間生著火爐,上面吊著一只水壺正在噗噗的冒著白氣,鵝黃色的光暈照的四周暖意洋洋,很是能夠讓人對此處生出好感。
“喲二位客官,打尖住店?”前臺站著的是個眼神里就帶著幾絲精明的男人,一看二人走過來,立馬笑瞇瞇的放下自己手里的算盤迎了上去。
緒眠止住腳步,沖對方點點頭,一錠很是有份量的銀子擱在了男人的手里:“住店,勞駕開…開一間房就行?!?p> 鳳昭和瞪圓了眼睛。
緒眠猜到了這人又在想什么,她忍了忍,沒說話。
但那打算盤珠的男人顯然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見狀嘿嘿一笑:“天字一號房,二位樓上請?!?p> ——
“我只是擔(dān)心他的身體,對你沒有興趣,你大可以放心?!?p> 將房間里里外外檢查了一圈又細(xì)心貼好了幾個隔音符和警醒鈴,緒眠這才抱著配劍,又隨便找了個板凳就靠在墻角閉上眼,一副大有要和衣而眠的架勢:“有事喊我。”
“他不行,可我好歹還是個渡劫期宗師呢?!兵P昭和哭笑不得,但緒眠只是閉著眼睛反問:“渡劫丹修和普通丹修的區(qū)別是?”
“哇,你這個姑娘居然還瞧不上我們丹修?”鳳昭和一甩袖子十分不忿:“你們劍修都是一個勁往上沖的神經(jīng)病,沒有我們丹修做后盾你們早就死啦!”
…
緒眠第一次感覺自己這么想念桑和,她簡直一千一萬個想讓桑和出來。
……可是緒眠總是開不了這個口,到了今天她要是再看不出鳳昭和非要借用桑和的身子是想要給這個一身病痛的人溫養(yǎng)元神讓他稍作休息她就是個傻子了。
這個時候叫他出來,不就前功盡棄了嗎。忍著也就是了。
“哎呀,別睡別睡,此時長夜漫漫人生寂寞,不如聊幾句?”
鳳昭和看她閉目養(yǎng)神,靠在墻角時候神色平淡,但她總要招惹幾句心里才舒坦:“緒眠姑娘,你難道就對那玉索倫公主的故事是半分興趣都沒有?”
“女中豪杰,巾幗英雄。”
緒眠閉著眼,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其實雖說緒眠是實打?qū)嵉奈涔?,但是她本身學(xué)問認(rèn)識都在神界的武官里算得上是個中拔尖的存在,雖說對于大陣的細(xì)節(jié)不算是了解,但是這位曾被后人建造長生祠的女英雄的成名的那段故事,其實緒眠很小的時候就讀過。
原因無它,關(guān)于一個學(xué)富五車的武神是如何養(yǎng)成的,這都是鳳陽帝君后來抹著淚總是老生常談的一個話題。
且說緒眠當(dāng)年還小的時候,看起來還未發(fā)展出現(xiàn)在的暴力專橫,反而有些文靜的表象將老實人鳳陽帝君騙得團團轉(zhuǎn),他喜出望外的把這小東西送去文曲星那學(xué)習(xí),然后在緒眠燒了文曲星的白胡子那天又灰溜溜的把人帶回去,接受了這個武力超群的小瘋子最后一定是要走上武官這條路的現(xiàn)實。
“你不覺得這些史書讀起來冰涼涼的嗎?”
鳳昭和絲毫沒被她平淡的反應(yīng)給打擊到,相反的,他很是好脾氣的托著腮,若有所思的看著緒眠:“在沒有戰(zhàn)爭沒有殺戮的時候,我想她也應(yīng)當(dāng)是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可是史書寥寥數(shù)筆,只寫了她是如何拯救蒼生的,也不是說不好吧,但總歸少了些人氣,她也應(yīng)該是有七情六欲,也有血有肉的。”
“你倒是看的透徹”
緒眠睜開眼看過去,倒第一次有些高看這人:“但我是一個劍修,那些兒女情長的往事我倒沒有那么多關(guān)注的心思,就我自己來說更崇拜的是公主她為了國家和人民戰(zhàn)斗到最后的堅韌?!?p> “無趣的劍瘋子”
鳳昭和打了個哈欠,緒眠忽然發(fā)現(xiàn)桑和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好了不少,就連臉色也不如平日那樣蒼白了,反而透出一些生機的紅潤,她不免有些好奇:“你是如何為他溫養(yǎng)身體的?”
“運轉(zhuǎn)法力走遍周身經(jīng)穴,以達(dá)到溫養(yǎng)經(jīng)脈的作用”鳳昭和一撇嘴:“不過你忽然問這個作甚?”
“學(xué)習(xí)一下?!本w眠不可置否,忽然聽見了敲門聲。
“誰?”
“小的名叫阿程,是來給二位送熱水的”外面是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沉穩(wěn)可靠。
可是緒眠分明記得他們并沒有要人送任何東西來。
她看了鳳昭和一眼,自己放輕腳步走向門邊:“好,我這就來開門,你且等我披件衣服——”
只是她話音未落,已經(jīng)持劍攻向門口那人,剎那間房門的木板分崩離析爆裂四散,一時間亂作一團。
對方果然也不是送水那樣簡單,那是個手持雙刺的長發(fā)女人,面容沉靜有條不紊,只見那人反應(yīng)速度極快,但他身手遠(yuǎn)遠(yuǎn)不及緒眠,接了她一劍之后就摔到一邊,緒眠卻也不輕敵,直奔對方而去的同時只見鳳昭和猛地?fù)踉诹藢Ψ缴砬啊?p> 他頂著桑和的那張臉,將一個女人緊緊的擋在了身后。
這畫面叫緒眠恍惚了一瞬,劇烈的頭疼忽然襲來,她捂著額頭差點沒能抓住自己的本命劍,鳳昭和也被她這狀態(tài)嚇了一跳,正要伸手去扶:“緒眠!”
“別過來。”
緒眠熬過了那一陣也就好了,她瞧著鳳昭和,又看了看地上的女人,聲音很低沉:“你認(rèn)識她。”
“素榮”
鳳昭和暫時也弄不清緒眠忽然的沉默和郁色究竟是為何而來,但她停止了攻擊便是好事。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解釋道:“她叫玉素榮,是守陣人,她家祖上玉索倫公主身邊的持印者?!?p> “你為什么在這里?”
緒眠聽了也不去搭理鳳昭和,只是轉(zhuǎn)向癱坐在地上的玉素榮:“此處距離鳳州大陣還有至少一整天的路程,身為守陣人理應(yīng)始終待在陣心保證陣法的正常運轉(zhuǎn)而你忽然就出現(xiàn)在這里,應(yīng)該有一個解釋。”
“素榮,這是緒眠姑娘,是好人。”鳳昭和看兩個女人都是一臉沉默不語的模樣,唯恐再生變數(shù),便連忙解釋:“自己人,自己人?!?p> “我只是恰好路過,看見了少主留下的印記,白天見你們二人,我以為少主是被你劫持,或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法術(shù)扣住了?!?p> 玉素榮的睫毛顫了顫,她很是平靜:“我本是要去鳳州城內(nèi)的,去找少主?!?p> “你…”
鳳昭和嘆了口氣,叉著腰就開始訓(xùn)人:“你在大陣呆的好好的,亂跑個什么勁?”
“我一開始就怕你亂跑就怕你出事,還特意冒險就跟你一個人傳了音,結(jié)果你還是來了,想什么呢玉素榮姑娘!”
玉素榮顯然是個很沉默的姑娘,對于鳳昭和的訓(xùn)斥,她也不辯解,只是坐在地上,任由鳳昭和訓(xùn)斥批評,到了最后還是緒眠看不下去了,把他格開:“行了,把人家姑娘當(dāng)個孩子訓(xùn)斥是做什么?既然是誤會說清楚就好了,你差不多行了?!?p> 鳳昭和猝不及防被他一推,有些不悅的豎起眉頭:“她做錯了我還不能說她了?”
“行了,你自己也知道這個時候說這些話是沒意義的,她也是擔(dān)心你?!本w眠說完這句話就向地上的女人伸出手:“起來吧,剛剛是誤會,抱歉?!?p> 名叫玉素榮的女人剩了一張素白的臉孔,一張臉上只有一雙眼瞳黑漆漆的,似乎能夠看進(jìn)人的心里面去。
玉素榮就這么靜靜的瞧了緒眠一會,隨后輕聲說了句謝謝就自己撐著地慢慢的爬了起來。
在剛剛的交手中玉素榮的確是受傷了,在疼痛的影響下導(dǎo)致她的動作很慢但她仍是不肯求助于人,這也讓三個人之間的氣氛忽然變得尷尬起來。
“少主說沒事,可是少主為何以魂魄附體,借用了他人的皮囊?”玉素榮望著他,鼻子輕輕動了一下:“還是一只月狐?”
“意外而已?!?p> 忽然被人戳中了痛處,鳳昭和有些尷尬:“所以大陣那邊最近出事了么?”
“少主為何這樣問?”玉素榮皺眉:“我出來之前還對大陣進(jìn)行了加固,一切正常,毫無異動?!?p> “不對?!?p> 鳳昭和神色一凜,忽然發(fā)覺了不對勁,他拽住玉素榮的手腕一用力,一束光暈順著玉素榮手腕沒入,繼而便見她一臉痛苦的掙扎起來,鳳昭和不做多想:“來幫忙!”
“什么情況!?”
緒眠將玉素榮反扣在懷里,看她不斷掙扎也是莫名問道:“她這是怎么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大陣?yán)锩媸浅鍪铝?。?p> 此時情況緊急,鳳昭和也來不及再與她細(xì)說,只是心念一動便引桌上杯中的清水凝化為銀針,刺入玉素榮的關(guān)竅中,用力往外一拉,那之前散發(fā)著純白色的光暈竟然硬生生的挑出了一段黑霧!
玉素榮尖叫一聲,身體也軟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