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那年的雪與昨天的雨（8）

　　“什么呀，一眼望到頭！每天除了上課就是上課，累死累活的還賺不了幾個錢。有時候真想出去走走，可到頭來，總是放棄……一輩子，就這樣了……”

　　陳星海沒有說話，并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一時間，數(shù)不盡的漂流記憶涌上了心頭。他在外面飄，于是想回家，想找一個歸宿；而有歸宿的人，卻在望眼欲穿地看著外面的世界。揣著自己的愿望，留戀著什么，追求著什么，守望著什么，忍受著什么，走著走著，就把日子寫進(jìn)了這個深情又絕情的世界。當(dāng)年的青春與夢想，歲月的沖刷，生活的壓迫，使她慢慢褪掉了美麗的痕跡，露出了冰冷冷的現(xiàn)實，殘酷而又質(zhì)感。

　　石磊磊仍在喋喋不休地敘說著一個與陳星海毫無關(guān)系的世界，點(diǎn)點(diǎn)滴滴，很有興致的樣子，很陶醉的樣子。當(dāng)年的青春生活，她仿佛沒有經(jīng)歷過，而她眼前的這個人似乎沒有喚起她的任何回憶。

　　“媽媽，回家吧！鍋子都糊啦！”孩子吃完雪糕，忽然喊了起來。

　　“呃……誰說不是來這！出來的時候還把綠豆給燉上了，準(zhǔn)備回家炒菜，正好吃飯……”

　　陳星海嚴(yán)肅地說：“快回去吧。別糊了鍋子?！?p>　　“哦……那我先回去了……孩子他爸什么都不管，就知道睡大覺。你是不知道哇……嗨，討厭死人了都！”

　　陳星海又把耳朵擺在了那里。

　　她終于轉(zhuǎn)過身，推著車子往前走了，走的時候還呵斥了一下小男孩，因為小家伙一不小心碰在了西紅柿攤子上，把幾個西紅柿碰掉在了地上。隨后是訓(xùn)斥，立起自行車，撿起來，道歉，拉著孩子走。

　　可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住了，回過頭，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陳星海，仿佛有什么話想要說。陳星?？吹剿难劾锖鋈怀霈F(xiàn)了一種亮閃閃的東西，很純，很清澈，很動人。

　　只是癡癡地望著。

　　兩人就這么站著，忽然就沒話了。

　　忽然間，石磊磊的臉上就綻放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很飽滿，很陽光，很職業(yè)，“有空來玩哈！”

　　“好！”陳星海也揮了揮手，“一定！”

　　“再見！來，寶貝，跟叔叔說再見！”

　　“叔叔再見！”

　　陳星海也笑著說，“小朋友，再見！”

　　他們像鄰居邂逅時的搭訕，仿佛第二天還要見面似的。陳星海揮別了“鄰居”，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丟失了什么東西，而且永遠(yuǎn)地丟了，只留下了一腔的傷感。蒼梧鎮(zhèn)，仍然下著冷冷的雨，渾濁的水順著地面散散地漫流著。一只被淋濕了的黃毛狗快速地錯動著步子，沿著路邊奔跑。菜市場，依然充滿了菜腥味。蒼梧鎮(zhèn)的人們依舊忙碌，忙碌著他們的日子。

　　汽車還是修好了。上滿了人后，就顛顛簸簸地駛出了蒼梧鎮(zhèn)。雨仍在下，冷冷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昨天的雨，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