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肖珂前傳·猥瑣的人（7）

　　肖珂忽然變得激動了起來。肖珂很少那么激動。那天，不知道為什么，肖珂一下子就吼出了那么多的話，“陳星海，你看到的我很快樂是嗎？看我整天傻逼呵呵的是嗎？我恬不知恥是嗎？看我被批評就像中了彩票似的是嗎？我每天都是別人的笑料對不對？我很滑稽是不是？……呃……陳星海，你覺得那是真的嗎？你真的以為我智商那么低嗎？你還真以為我他媽愿意犯賤是嗎？我靠，陳星?！铱蓮膩頉]對人說過……我看得出來，你難受，可我?guī)筒涣四恪Ｕ衲銕筒涣宋?。生活就他媽這么操蛋！玩笑歸玩笑……可你和楊威從來沒有瞧不起我。我也知道……你剛才說我不懂，你會面對，可我呢？我面對個屁呀！我看書就犯困我面對個毛呀？陳星海，我就搞不明白，倆點咋就成一個橢圓了呢？這些我一輩子都搞不明白。我他媽倒數(shù)前十名的人，我面對個屁呀！但我能干什么？我娘還以為我能考上大學(xué)呢！我小弟小妹還以為我當(dāng)哥哥的很偉大呢！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呀！啊，你告訴我！”

　　喘了口氣，肖珂一字一頓地說，“陳星海，我告訴你，我很快樂！誰也別想阻止我快樂！”

　　在那一刻，陳星海突然發(fā)現(xiàn)：他太小看肖珂了。

　　肖珂在激動了一陣后，慢慢就恢復(fù)了平靜，然后看著遠處的神龜山，一言不發(fā)。過了好一會兒，肖珂才說：“剛才我說的是瘋話。不要對別人說?！?p>　　陳星海一愣，然后笑了，問：

　　“你說什么了？你什么也沒說呀！”

　　肖珂回頭看了陳星海一眼，恢復(fù)了一臉的驚喜與好玩，“陳星海，我很欣賞你！你也什么也沒說。我靠，今天中午，咱倆憋了一中午，原來一句話也沒說啊哈哈哈哈！”

　　兩個人都笑了，笑得很開心。

　　但隨后，兩人都恢復(fù)了平靜。老半天，肖珂才說，“你知道我為什么來找你嗎？”

　　“嗯？”

　　“我不會跟人說這些。以前不會。以后也不會。但我只會對你說?！?p>　　“咋？”

　　肖珂停頓了一下，“那天，小胖子死的那天，你說的那句話，讓我感到很觸動?！?p>　　陳星海差點就忘了當(dāng)時說什么了，因為他根本無暇細想別的。愣了一下后，他還是想起來了，但也不用說了，因為肖珂已經(jīng)在重復(fù)那句話了，“……以后……誰陪他兒子吹泡泡呀……哼，咱宿舍里，總有幾個只考慮自己的自私鬼！”

　　肖珂總結(jié)似的說，“……愛誰誰吧。至少我們替別人著想過……咱們都得走下去啊……我先回去了，我還要睡會兒覺，下午好繼續(xù)我的快樂哈哈，你就獨自消受你那偉大的痛苦吧哈哈！”

　　“嗯。我沒事。你也沒說啥?！?p>　　肖珂也嘿嘿地笑了，恢復(fù)了以前的恬不知恥，“你說咱倆憋了一上午，一句話都沒說，該多難受呀！”

　　“誰說不是呢！說實話，我開始同情咱們倆了哈哈！”

　　肖珂笑著，端著自己的小屁股，慢慢走了，順著那一溜兒的樹蔭。

　　在后來的日子里，肖珂確實還是那么快樂。一直很快樂。但陳星海知道，他永遠不會跟肖珂那樣。永遠不會。

　　陳星海記得很清楚：那天中午，肖珂穿的是淡黃色的T恤，上面寫著五個紅色大字：“金牌復(fù)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