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光陰的旋律（3）

　　那一天，陳星海耳邊一直縈繞著那曲傷感的旋律。當四輪車穿過蒼梧鎮(zhèn)大街，他看到“全驢店”門口那頭憂傷的驢子的時候，他聽到了那旋律；當路邊賣西瓜的老頭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漸漸遠去的時候，他還是甩不掉那旋律；甚至他們在郁郁蔥蔥的小佛山腳下下車，踏著被雨水沖刷得白蒼蒼的大路，走過一個個廢棄的大棚時，他的腦海里仍無法擺脫那憂傷的旋律。

　　直到到了楊威的家，靜謐的小村子才洗涮掉了一切，把他們帶到了另一個世界。楊威家的房子是新蓋的，寬敞明亮，還有個后院。家里很安靜，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腳踩在地面上的嗤啦聲，偶爾傳來一兩聲雞鳴，悠閑，清新。

　　那是最真實的生活。

　　楊威的妹妹還小，因為一點小事和哥哥慪氣，一臉的不高興。楊威的爸爸很干練很精神，去過學校，所以陳星海認識。中午炒了幾個菜，有尖椒炒肉，都是新鮮的菜，好吃的肉——讓陳星?；貞浂嗄甑奈兜?。而如今，當年慪氣的小姑娘已經結婚生子，當年那個干練的父親已經蒼老了。去年楊威忙活了一陣子，因為他母親大病了一場，及時的救治才使事情的發(fā)展更加樂觀了起來。可不知道為什么，陳星海搜盡記憶，也沒有想起楊威媽媽長什么樣子了。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即使陳星海內心充滿了歉意。但這是事實。

　　吃完飯后，他們睡了一覺。只是躺在炕上，很安靜，仿佛只是一閉眼，一睜眼，就已經是下午四點了。沒有夢，沒有中斷，沒有任何繁復的東西。很簡單，很純，很安靜。

　　外面，又是陰沉沉的一片了。陳星?？戳丝幢?，著急要走，要不就趕不上公共汽車了。

　　楊威轉身捏了捏自行車的前后輪胎，“還行，不用打氣?！背鲩T時，楊威抓過陳星海的書包，面無表情地往里塞了兩個大甜瓜。推辭沒有起作用。

　　自行車在濕洼的大路上蜿蜒前行。因為是雨季，大路上泥濘不堪，而一條窄窄的小路卻彎彎曲曲地繞過小水灣和軟泥，伸向了遠處的柏油大道。路上沒有一句話，只有輪胎粘著地面的細微響聲。陳星海有些著急，因為他不是很確定最后一班公共汽車是幾點。

　　陳星海從車子上跳下來不久，一輛骯臟的白色公共汽車就從遠處的柏油路上搖搖晃晃地開過來了。走近，停穩(wěn)，門吱啦一聲開了，陳星海跳了進去。想起了回家后的安靜與舒適，家人的關切與溫情，陳星海的心情頓時變得快樂而舒暢。

　　一會兒過后，陳星海忽然想起來，他上車后并沒有向楊威告別。他慌忙順著后窗望去，遙遠的路口，楊威仍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陳星海原以為自己已經擺脫掉了那憂傷的旋律。然而在那一刻，那旋律油然升起，占據(jù)了他的全部。記憶中，楊威仍站在青春的路口；天空中，仍然是那傷感的旋律。楊威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遠；而旋律卻越來越強烈，越來越綿長。

　　楊威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在青春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