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停步】
“什么鬼東西!”
不,那并不是什么鬼東西,那是海水,是海浪,是從地下蔓延上來海水,從地下涌現(xiàn)出來的海與浪,蓋過了那些建筑物,這些海浪蔓延的速度太快了,快到?jīng)]有人能夠來得及逃跑——普通人,在這種海浪面前太無力了。
為什么?
誰知道呢?
他們只不過是躲藏在一個安全的庇佑之中,那鐘聲響起的時候,他們躲在自己的家里,躲在肉燭的庇佑下,換句話說,在海浪涌上街道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被困在室內(nèi)了,他們已經(jīng)被大海困住了。
西多妮·加布里埃爾·科萊特沿著建筑物的外層奔跑,屬于壓抑的力量讓祂的軀體違背了重力本身,她踩在建筑物的外層,那些壓抑的感覺將霧氣朝著四周推去,當然了,哪怕已經(jīng)踏足了構(gòu)想的階梯,她也不能夠忽略掉霧氣的影響,她只是把那些霧氣稍微推遠一點,也只是一點。
腳步奔跑在建筑物的外層,她聽見那些水的聲音在自己的身后響起,繼續(xù)響起,那些海水已經(jīng)蔓延到了一個危險的高度,她喘著氣,長時間的劇烈運動讓她的身體已經(jīng)感受到了不適,接連二三的事件讓她沒有足夠的時間休息。
“呼……呼……”
卡昂佛爾正在下沉,這座城市正在下沉,西多妮很清楚這一點,整一個卡昂佛爾都在下沉,沉入到那大海之中,她抓住那建筑物的外層,配合著那些壓抑,讓自己不會被重力拉扯到大海之中,然而這依舊只是在拖延時間,她的體能并不足以支撐她再久的距離。
——拉芙蘭,卡昂佛爾。
折疊起來的紙張化作船只,那一張紙從普羅斯佩的腰間落下,在海上展開一條帆船,那并不是一條龐大的船,滿打滿算,應(yīng)該也只夠三四個人乘坐,她站在帆船的船頭,看著遠處的海浪,還有那不見盡頭的霧氣,普羅斯佩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她將那一盞肉燭掛在船頭,現(xiàn)在沒有什么風,確實是沒有在吹什么風,不過這一條帆船依舊在前行,在肉燭的庇佑下,這一條船并沒有任何的搖晃,它平穩(wěn)地航行在這一片大海之中,行駛在卡昂佛爾的大海之中。
現(xiàn)在的卡昂佛爾已經(jīng)有大部分沒入到了海中,只留下那些較高的建筑物還有一部分停留在海上,那些尖銳的高塔在此時也并不明顯了,曾經(jīng)可以說是高聳入云的塔啊,現(xiàn)在只剩下了這殘缺的尖銳。
“那個!那位!”普羅斯佩聽見有人正在高喊,“請救一下我們……請帶上我們!”
“聽我說話??!喂!別裝作聽不見??!不要見死不救……”
普羅斯佩就像是沒聽見這些聲音一樣,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前方,一直沒有變化,那些人的呼救對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普通人,這種東西在她的思想之中好像并不重要。
“……該死?!?p> 有人跳入了大海之中,朝著帆船游來,不過在海浪之中,在這湍流之中,人的速度太慢了,那躍入海中的人還沒有來得及撲騰幾下,就被海浪卷走,有了這樣子的前車之鑒,那些人好像也放棄了這種想法。
于是帆船繼續(xù)前行。
“中央?yún)^(qū)的,想法?”普羅斯佩自言自語道。
能夠讓整個卡昂佛爾沉入海中,這并不是什么非自然的力量,很顯然,在最初將卡昂佛爾抬起來的時候,那些機械就已經(jīng)安置在卡昂佛爾之下了……從一開始,從卡昂佛爾抬起的時候,那些人就已經(jīng)做好了將卡昂佛爾沉入海中的打算。
……是因為‘那個東西’嗎?
那個從港口登錄到整個城市的信仰失格,那一個怪物,如果真是這樣,那未免也太過于可怕了,整個卡昂佛爾里面,囈語之上的人一個都沒有,卡昂佛爾之中那些白旗幟的人都所剩無幾,或許,中央?yún)^(qū)的人從來就沒有打算讓卡昂佛爾存留下來。
他們只是想將卡昂佛爾沉入海中,連同著那一個東西一同沉入海中。
……這樣就閉環(huán)了。
一個在城市之中的怪物,一個城市之中的異端對于整個拉芙蘭而言都是一種危險的存在,可若是將他們?nèi)颗诺嚼教m之外,那就沒有這樣子的問題了,把卡昂佛爾全部沉入大?!@樣子就能夠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
那么……中央?yún)^(qū)的人是怎么知道這一點的呢?他們?yōu)槭裁催@么確定,確定卡昂佛爾會出現(xiàn)‘祂’呢?若是那些人知道這一切,若是在白帆之中的人知曉這一切,那么……這一段時間發(fā)生在卡昂佛爾之中的一切,都不過是毫無意義的玩鬧。
“小孩!小孩子!把船開過來……快!把船開過來!聽我說話——喂!”
一段距離之后,再一次有人跳入海中,他們朝著普羅斯佩的帆船游來,那些人知道他們停留在原地和等死沒有區(qū)別,在這樣子的海浪之中,一條平穩(wěn)的船對于他們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然而普羅斯佩依舊沒有等待他們,只是在不斷航行而已。
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條帆船依舊會這么航行,直到觸及到一個岸邊,方向并不重要,肉燭的指引依舊在這里。
直到普羅斯佩看見那個人。
“喂?!彼f,“齒輪?”
“……什么?”
西多妮指了指自己。
西多妮早就看見了普羅斯佩,她第一眼就認出了那掛在船頭的肉燭,一個看起來這么年輕的女孩出現(xiàn)在這里,不論怎么想都不正常,西多妮看不透那個女孩,正因為看不透,所以她才沒有詢問,然而,普羅斯佩的主動搭話反而讓西多妮愣了一下——尤其是在普羅斯佩說出齒輪這兩個字的時候。
普羅斯佩甩了甩手,那一把騎士長槍就出現(xiàn)在了她的手中,她對著西多妮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長槍,又讓長槍重新折疊起來,回到了她的連衣裙之上。
騎士。
那一把長槍就是騎士的證明,那一把長槍上面還停留著某一種紋路——那是工坊的紋路,這一把長槍是被鍛造出來,被某一種精巧的技術(shù)鍛造出來的,在王朝落幕之后,騎士長槍這種武器……不,應(yīng)該說,涉及到了‘騎士’的武器都不再能夠被普通人接受,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擁有騎士的武器,其實就是默認自己是一位騎士了。
“齒輪,騎士團還是,折疊騎士團?”普羅斯佩接著問道,“你還有,大約十五秒的,時間回答,問題?!?p> “齒輪?!?p> 大約三秒鐘的思索之后,西多妮回答了普羅斯佩的問題,她知道,這是普羅斯佩給予她的橄欖枝,即便這個女孩的話語聽起來有一種很嚴重的斷句問題……倒不如說,這種感官上的問題越大,反而更加彰顯了她的特殊。
齒輪,這是西多妮的回答。
“上來?!逼樟_斯佩說,“你可以?!?p> “喂!”有人喊道,“不是……你可以帶上她,為什么不能夠順便帶上我們呢?對吧……多救一個人也好??!我們也不想死?。 ?p> 當然,之前普羅斯佩的態(tài)度讓那些人意識到這個看起來小小個子的女孩并不是那么好說話,因此,他們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西多妮——這一個正掛在建筑物外壁的人,他們從窗戶之中探出身子,試圖用自己的手抓住西多妮的某一個部分。
“女士……”
而在他們試圖挽留西多妮之前,西多妮已經(jīng)松開了抓住建筑物的那只手,她從空中落下,那些壓抑感推著她的身軀,讓她平穩(wěn)地落在了帆船上。
那一條帆船微微晃蕩了一下,又繼續(xù)平穩(wěn)地前行。
西多妮望著普羅斯佩的背影,在更加靠近這個女孩的時候,她便更加能夠感受到這個女孩身上的怪異,她根本無法感受到這個女孩身上的階梯,但這種莫名其妙的壓抑感依舊存在于這個地方。
……囈語。
“您的名字是什么?”她問。
“普羅斯佩。”
在說完自己的名字之后,普羅斯佩便沒有再說什么話,她站在船頭,忽略掉了一切聲音,那些求救的聲音,那些呼喊的聲音,不論是什么人在呼救,是孩子,還是成年人,亦或者老人,還是別的什么,普羅斯佩全部當做沒有聽見,她只是站在船頭,讓這一條帆船緩慢前行。
西多妮看著整一個城市沒入水中,這個過程說快也并不是很快,說慢也不是很慢,她看見人們從室內(nèi)逃出,他們朝著每一個建筑物的上空攀爬,他們試圖到達整個城市的最高處,希望這樣就能夠躲過海水本身。
這樣會有用嗎?她不知道。
西多妮癱坐下來,她現(xiàn)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她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這樣子就不用去聽見那些聲音,最后,她還是選擇了睜大自己的眼睛,她要好好看清楚,好好看清楚這里發(fā)生的一切。
一座城市正在她的眼前消失。
站在塔尖的男人一躍而下,站在窗口的少女掩面哭泣,遠處傳來一道鐘聲,那鐘聲是如此洪亮,如此沉寂。
就像是在緬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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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跡(あしあと)殘(のこ)さないよ(哪怕只是一剎那)”
《カンタレラ~grace edition~》-ne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