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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箱庭筆記

柒拾壹·就算被傾盆大雨淋濕(上)

魔女的箱庭筆記 Stenly 3071 2025-03-22 22:41:27

  “主教,請問您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年輕的祭司站在船的側(cè)面,剛才,他聆聽到了這位主教的聲音。

  ——我們高歌您的名諱,我們高歌您的恩澤,我們高歌你所做的一切,您能夠做到的一切,您所賜予世界的一切,請您告訴我們,我們所得到的,我們所擁有的,阻攔在我們面前的,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還有一切的一切。

  這是屬于‘祂’的禱告詞,這位主教剛才呢喃了祂的禱告詞,這是‘窺見’,是以一個人的視角窺見那些本不能夠看見的事物,而主教在這個時候念這些詞匯,顯然是發(fā)覺了什么,發(fā)現(xiàn)了什么——還不足以被所有人看見的事物。

  “……有人在思考卡昂佛爾?!敝鹘陶f,“在我們來到這里的時候。”

  “或許……或許只是正巧呢?”

  “哪怕只是極小的概率,我們也不能夠忽略?!敝鹘谭_了手中的教義,他那近乎空白的雙眼看著教義上的每一個文字,那些文字并非死物,而是活動的、跳躍的文字,它們在這些紙張上排列,編織出一行又一行的內(nèi)容,“所以,我想要窺探一下,你也應該如此,我們不能夠放過任何一種可能?!?p>  “聆聽您的教誨。”

  年輕的祭司仍然記得不久之前,在看見卡昂佛爾時候震驚,他無法將那一片大海和自己印象之中的卡昂佛爾聯(lián)系起來,那茫茫一片的大海,沉浸在渾濁的霧氣之中,海面上漂浮著碎木和建筑物的殘骸,以及一些泡腫了的尸體,原本應該是城市的部分什么都沒有了,那些殘留下來的痕跡就是卡昂佛爾最后的部分。

  那些東西甚至沒有辦法拼湊成一個正常的建筑物。

  些許塔尖還在水面露出了一點,也只是一點,那一個部分甚至可以完全忽略掉,這塔尖在每航行很長的一段距離之后才能夠看見那么一兩個,這應該就是卡昂佛爾……應該曾經(jīng)是卡昂佛爾那些區(qū)域之中最高的高塔。

  曾經(jīng)是。

  至于現(xiàn)在,那個地方只剩下了海洋。

  這位年輕的祭司沒有去問卡昂佛爾發(fā)生了什么,結(jié)果已經(jīng)放在了他的面前,過程是什么對他而言已經(jīng)不重要了,過程……那些過程,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不重要的事物了,卡昂佛爾這座城市已經(jīng)消失了,為什么消失……不要去問。

  遵從天使的囑托就好。

  他并沒有聆聽到天使的聲音,他只是一個祭司,他并不是主教,他無法溝通到他的信仰,他還不夠虔誠,他是這么堅信的,還不夠虔誠,他的那一份信仰還不能夠觸及到天使的階梯,所以,他只是一個祭司。

  “……這個地方的主教是誰?”

  “您是問羅曼口岸嗎?”祭司稍加思索了一下,“是尼古拉·哥白尼主教,他在很多年前就負責羅曼口岸這邊,如果您沒有什么印象的話……他的學生,伊納里圖·岡薩雷斯,現(xiàn)在在卡爾蒂安擔任主教一職?!?p>  “靠岸。”這位主教說,“在羅曼口岸靠岸。”

  “可是我們今天到達卡爾蒂安,主教,我們的時間不多?!?p>  “我說靠岸?!?p>  那位主教這么說道。

  “只需要靠岸就可以,我不希望重復第三次,現(xiàn)在我擁有全部的權(quán)限,你明白嗎?”

  “……對不起。”

  祭司對著主教鞠了一躬,隨后,他朝著船長室小跑過去——靠岸并不是這么簡單就能夠完成的事情,這里有四條船,他們必須調(diào)控好每一條船的順序,每一條船靠岸的順序,羅曼口岸的長度并不足以讓所有的船停靠,但這并不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

  他只需要照做就可以。

  在拉芙蘭,成為一名祭司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在這個充滿了信仰的城市之中,當擁有了一個和信仰本身相關的職位的時候,自然就等同于一種地位上的躍遷,十八年前的王朝落幕之后,信仰就成為了拉芙蘭人民之中最為重要的部分。

  在這之上呢?

  在祭司之上呢?在祭司這個名字之上,又是什么?祭司,主教,大主教,一個接一個的職位與名,直到溝通到天使本身,當他們能夠叩響天使的門扉的時候,那就意味著一個更高的階級,他還不能夠做到,他還觸及不到那個階層。

  嗚——

  于是,船只發(fā)出一種沉悶的聲音,就像是某一種龐大的怪物正在哭泣,船,船只本身就是怪物,在這龐大的機械第一次進入到大海之中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是這么認為的,那些結(jié)構(gòu)拼湊出來的事物,并不具備生命的事物,卻能夠在這名為海的水上航行。

  這也是奇跡。

  這一條船并不算大,畢竟這幾條船都比正常的航海船要小上一點,這些船只的主要作用只是輸送,舍棄了一定的堅硬程度,換來了更快的航速,以及更加靈活的轉(zhuǎn)向。

  “準備靠岸?!彼麑⒛切┧季w排出自己的大腦,與此同時,他也開始準備信件——主教要在羅曼口岸靠岸,這一件事當然不能夠隱瞞,他的任務便是這樣,不僅是主教的隨從,也是一位信使,他擁有祭司的身份,卻需要同時完成幾方的任務。

  從口袋之中取出一支筆,當然不是普通的筆,那是一支銀色的、帶著鎏金紋路的筆,隨后,他在紙張上書寫著需要告知的內(nèi)容。

  那一位主教依舊站在船頭,他手中的教義依舊在拼湊新的語句,這些語句一直處于一種循環(huán)之中,在一整本書的內(nèi)容拼湊完成之后,又會重新開始。

  “我們高歌您的名諱!”主教再一次朗聲,他將自己的目光從教義上移開,看向羅曼口岸,看向那散落在小鎮(zhèn)上的人,他搖了搖頭,似乎并不覺得那些人有什么值得他多看一眼的必要,他將自己投入在了這一本教義上,他將自己的一生投在了自己的信仰上。

  ……我會成為那樣子的人嗎?

  祭司不由地在自己的心里問了一句,我會成為那樣子的人嗎?站在船頭,手里只有肉燭和教義,腦海之中也只有信仰與虔誠,我會成為這樣子的人嗎?

  我想要成為這樣子的人嗎?

  他當然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位主教,可他不確定自己想要成為的,真的是這個樣子的主教嗎?他所希冀的,他所奢望的,他渴求邁步之后的結(jié)果——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嗎?他并不這么覺得,他并不覺得自己想要變成這個樣子。

  在這一瞬間,他有那么一絲茫然。

  不……不應該是這樣子,遵從自己的本心,遵從自己的信仰,他不知道自己的大腦之中為什么要出現(xiàn)這樣子‘褻瀆’的思想,不,不,不能夠‘這樣’,他將手搭在自己的胸口,連續(xù)做了幾次祈禱的手勢,哪怕是這樣,他也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負罪感,看來這一次回去之后,他需要好好進行一次‘洗禮’了。

  蘭斯大主教,他呢喃著船頭那位主教的名字,蘭斯大主教,蘭斯·德維斯,這位主教執(zhí)行了這一次的引路,他們從遙遠的城市去往那被浸沒的城市,跨過河流直到海洋。

  最開始的時候,他只以為是一次普通的巡視工作。

  卡昂佛爾也好,布里墨克也好,或者其余的沿海城市,那些遠離中央?yún)^(qū)的同時又靠近大海的城市,往往容易受到霧氣的干擾,正因如此,每隔一段時間,卡爾蒂安就會聯(lián)合中央?yún)^(qū)進行巡視工作,繞著整一條拉芙蘭的海岸線,將每一個城市都了解一遍。

  卡昂佛爾的守燭人也沒有任何消息,哪怕是卡昂佛爾這樣大的城市,也應該有守燭人的存在,就算沒有……白旗幟也不見了蹤影,他完全不知道卡昂佛爾發(fā)生了什么,是不知道……還是沒有資格知道……

  “別想了。”

  這個時候,蘭斯·德維斯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你想的越多,被聽見的內(nèi)容也就越多,你的思索到此為止?!?p>  宛若一盆涼水潑下來,將祭司的身體潑了個剔透,他聽見自己的心臟正在瘋狂跳動,他的思想被戳穿了,他剛才所思考的一切都被暴露在了主教的認知之中,思想……大腦之中的思想并不是安全的,他的每一個思想都在被窺見的可能性之中。

  “對……對不起?!彼麖堥_嘴,最后只能夠擠出這樣子的語言,“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想,但是……但是,但是我確實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思想,我的好奇心戰(zhàn)勝了我的虔誠,對不起,我的信仰還是不夠堅定?!?p>  “并不是信仰不夠堅定,而是你對于那些景色的同情心勝過了你的畏懼。”蘭斯大主教的聲音溫和了一些,“你對于‘人’的善意讓你無法忽略掉那些廢墟,但你要知道,一切都遵循著規(guī)則,你所見的一切都是基于規(guī)則而存在的,既然‘那里’變成了這樣,那就是天使們希望它變成這樣,因此,這是善意的結(jié)果?!?p>  一切都是善意的結(jié)果。

  “我明白了。”祭司說,“感謝您的教誨?!?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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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LOW DOWN》-T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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