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茶館里,黑暗的屋子里窗簾底下的流蘇暗淡無光了。
不是因為早就躲到山下去的陽光懶惰了,是因為這屋里沒有點照明的燈。
屋子里的角落里,發(fā)著微弱紅光的一盞磨砂燈下,賈斯文坐在松軟的皮椅上,翹起自己的右腿擱在左腿上,又覺得不妥,拿下來換了個姿勢。
他上身向前傾,兩手放到自己的兩條腿上。
正在他自己找舒服感時,身后的屏風后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厚實的地毯被踩了幾個腳印。
一個人無聲地走到他跟前,儒雅的徐海洋的臉出現(xiàn)了。
“賈副關(guān)長啊,你來的好晚呀?!毙旌Q笳f。
“哎,是有點晚了,路上的車多,之前下點雪,我的司機怕路滑,沒敢開快呀?!辟Z斯文說。
他想起身,卻被徐海洋制止住了。
徐海洋也坐下來,像是漫不經(jīng)心的伸出自己的手,賈斯文還是站了起來。
兩個人很熱情的握手,手掌上都是春草茶館提供的洗手液味道。
“快坐吧,這安全可是很重要啊,開快了搞不好出個車禍,要是磕著哪了還行,可千萬別磕在脖子啊,脖子要是斷了,那后果可就是無法想象了?!毙旌Q髽酚朴频卣f。
賈斯文頭上出了汗,自己剛才太大意,明明約了徐海洋,但是沒有禁住對春草的欲望。
“咳,咳,是我的疏忽,我早點出門就好了,讓您等久了?!辟Z斯文說。
緊接著他又故意驚訝的問道:“您剛才叫我什么?我……我的……到了嗎?”
徐海洋點頭的力度里都是文雅。
賈斯文的臉上是那么的不自信,他的眼睛瞪得一大一下,嘴唇哆嗦著,肥嘟嘟的臉蛋也跟著哆嗦。
他的手都慌亂的不知道該放到哪里,一時對自己身上上下其手蹭著。
徐海洋看到賈斯文的屁股在軟椅上翹一下又落一下,坐在那里臉上和頭上都在冒汗,他知道他是激動的。
“是啊,批文都下來了,我是要先恭喜你的哦?!毙旌Q蟮囊恢荒_翹了起來說,腳尖正好對著卑躬屈膝的賈斯文。
他半瞇起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心里不覺的替他難過。
一個本來很聰明的人,上著最好的大學,有份最好的工作,令人羨慕的家,有著風華正茂的年齡,偏就愛了不該愛的東西。
權(quán)力,這東西蝕人骨髓。
權(quán)啊,世人恨之入骨,愛之痛心。
眼前的這個人,本來是個有大好前途的人,偏就把自己放在一個讓人生恨的地方。
沒有了精神,甚至沒有了人格。
難道權(quán)力這東西給了人什么魔力嘛,有了權(quán)還想要別的人怎么就層見跌出呢。
徐海洋深信,權(quán)力讓眼前的人面向也改變了,奴役。
“我感謝您!是您投資的工程給了我榮譽,您看看,我已是激動的,我都不知道用怎樣的方式感謝了?!辟Z斯文有些語無倫次地說。
徐海洋突然很想笑,他心里的瘋狂已經(jīng)蔓延在他的臉上了。
如果不是因為屋子里太暗,他的笑臉還是很慈祥的。
自已一個什么也不是的人,沒上過什么高等的大學,沒有殷實的家族,更沒有賢惠的女人等著他。
可他就有這個能力,掌控眼前的人。
這世道怎么啦?問題都出在哪?
能力不是給那些為人民服務的人嘛,反到給到了自己身上。
讓這個眼前的有權(quán)力的男人感謝自己。
難道自己是一種精神嗎?
他的笑讓賈斯文感到羞恥,甚至感覺到了是嘲笑。
可是賈斯文不敢說,只是也跟著徐海洋一起笑。
“哈哈哈……為什么感謝我呀,這是你的努力,再說,我也是為了我自己啊,這些年我在國外也沒學會啥,手上就是有些錢,自己老了,想要做些實事,想著用些錢給自己的國家做些貢獻?!毙旌Q蟀彦X的字音說的很輕巧。
他的腿開始抖動,賈斯文的眼睛跟隨著他蹺起來的那只腳一上一下的。
“你看啊,我的錢給你做了貢獻,讓你從副的到正的,再然后就是這個廳那個廳的,你有了政績就有了身份。
這不正是你們這些干事的人喜歡的嗎?”
賈斯文謙卑的點頭。
“這回我還是中標你們單位的項目了,工程還是你的部門,你看看還有什么要求,一并提了。”他的話不多,分量不輕。
賈斯文的眼睛有些花,是被徐海洋的腳晃的。
徐海洋的鼎盛公司是個新公司,還沒有和什么大的公司有項目合作,通過春草的介紹,認識了賈斯文,人沒回來就投資了賈斯文單位里的項目。
他恭敬的說:“您都做到這了,我還有什么要求呢,這回我還給您做了牽引,是我省城的老師。
他在政界是有更大權(quán)威的,我跟他說了您的愛國情懷,老師也很欽佩?!?p> 說到老師,賈斯文臉上已是最大的謙卑了。
“我老師也是想請您去省城,在那您會有更多的空間……”
徐海洋搖搖手,說:“不,我這個人啊,喜歡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在熟悉的地方,做事有人情味?!?p> 要自己離開這兒,不行!得有人來!
徐海洋很是滿意,自己一個沒有什么后臺的人,偏就有了這樣的人圍著。
還給自己找了更多的這樣的人。
只有這樣了,那個人才不能動自己,自己一旦出了名,有個什么事不用自己著急,就會有人替自己出頭。
為了活著自己本來躲到了M國,過著悠閑的生活,若不是喬葉馨的逼迫,自己也不會露出馬腳來。
徐海洋說是怨喬葉馨,他心里很明鏡的知道,自己的一些事一定是她告訴喬葉馨的。
只不過自己還是有點在意了喬葉馨,才會心亂的出了點差池。
這到底是哪種生物鏈呢?誰是蛇,誰是鷹,誰又是黃雀,真難以捉摸。
他看著自己的手,怎么也不像使用弓弩的手。
徐海洋的拒絕,讓賈斯文仿佛看到了老師失望的臉,還有自己送上去的字畫,以老師的習慣,字畫可能已經(jīng)再退回來的路上了。
他也不明白,一項清廉的老師怎么會想到要認識徐海洋呢?
賈斯文心里是躁動的,自己一個名牌畢業(yè)的人,低眉順眼的求一個名不經(jīng)傳的商人。
不!還不算是商賈,眼前的男人不經(jīng)商,就是有錢。
他的公司是沒有業(yè)務的,除了和政府做的這幾項工程。
這人啊有了錢,就想有別的,權(quán)力和名聲。
可是徐海洋沒有權(quán),也沒和他要權(quán),甚至不和他談論至高的權(quán)力。
他的身份也不會讓他走上政治的道路,那他是為了什么要幫助自己,難道是自己遇到了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