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國柱和吳應期帶著五百親兵,出了辰州城,朝辰龍關(guān)而去。
辰龍關(guān)位于城東一百三十里處,吳世璠從西邊來,為何繞到東面的辰龍關(guān)去了,因為這湘黔大驛道是繞經(jīng)辰州府治數(shù)十里外的郊外而修的。
吳世璠欲進辰州城,必須先繞到前面的辰龍關(guān),再西折入城。
胡吳二人騎得不疾不徐,以便有更多時間思考小皇帝的來意;五百親兵輕裝慢跑跟隨;行個十來里歇息一會兒。
傍晚,在一處小鎮(zhèn)歇了一宿,第二天繼續(xù)趕路,莫約午時,便望見了辰龍關(guān)。
吳應期先前已在關(guān)隘兩側(cè)的山坡樹林中,跨隘口設(shè)立五營,把周圍道路堙塞,希冀憑險固守。
可遠遠望過去,除了先前所設(shè)若隱若現(xiàn)的營帳;隘口半里外右側(cè)的一處山腳下,聚集著一大批數(shù)量龐大的新到軍士,正在生火做飯。
有騎兵,有步兵,炮兵;騎兵正是關(guān)寧鐵騎,約三四千人,步兵一萬有余,還有少量炮兵聚集在數(shù)十門火炮旁。
一面面寫著“周”字的鑲龍軍旗迎風招展,聲勢壯觀。
吳世璠那輛豪華舒適的鑾輿不見了,應該是過不了狹窄的辰龍關(guān),不得已停在了通關(guān)路口。
一群禁衛(wèi)軍守護著一座新搭起的營帳,營帳前豎著數(shù)桿高達兩丈的金吾大纛,不用說,自然是小皇帝的營帳了。
二人一望這陣勢,趕緊勒馬。
“那小小押解官實在狡猾,到最后話也沒說完!”吳應期又驚又怒。
“是的,他只說皇上帶軍餉來慰軍,壓根不提帶了這么多人馬!”胡國柱掏出懷里的折扇,唰的展開,撲撲扇了扇。
這是他多年的怪癖,遇事喜歡掏出折扇扇幾下,據(jù)說能穩(wěn)定心神,思如泉涌。
至于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胡國柱扇完了,皺著眉頭道:“小皇帝自封總督天下兵馬大元帥,又在吳國貴幫助下建立了行在三大營,瞧這情形莫非三大營全部出動了。”
“很有可能!”
“小皇帝是不相信咱們能擋住清軍,親自帶人馬來了,若責詰起兵敗之事,咱們會很麻煩的!
還有咱們分布的軍營和哨咔,居然紋絲不動,也沒人給咱們通風報信,可見小皇帝的手段當真了得!”
“既然都到了跟前,那就先迎駕吧!”吳應期一甩馬鞭,朝那山腳下奔去。
胡國柱催馬跟上。
“來者何人,速速停下!”
離軍士做飯的地方尚有百步之遙,周圍巡邏的一群禁衛(wèi)軍立刻拔刀堵了上來。
“大膽!楚王吳應期攜大將軍胡國柱前來接駕,爾等速速讓道!”
一名禁衛(wèi)軍小頭領(lǐng)硬頂?shù)溃骸按笤獛浾f了,他和大都督正在營帳議事,任何人不得打擾!”
吳胡二人不敢硬闖,連忙勒馬。
下了馬,吳應期憤然道:“咱們熱臉貼冷屁股了,本王興沖沖而來,卻被一干宵小擋在了外頭!”
“請楚王殿下出言謹慎!”胡國柱慌忙道。
吳應期不以為然的笑道:“無妨,他是我侄兒,小時候經(jīng)常粘著我這個叔叔玩,哈哈。”
“此一時,彼一時也!”胡國柱急道:“聽說小皇帝最近變化極大,能扳倒郭壯圖,收服吳國貴,搞的一干文臣服服帖帖,說明小皇帝真的長大了,不可再以先前眼光視之。
他故意通過押解官之口讓咱們接駕,又把咱們擋在外面,是在給下馬威,切不可掉以輕心,畢竟咱們是敗軍之將?!?p> 不得不說,胡國柱剛才那幾扇子還是有一定作用的。
吳應期不說話了,眉頭皺起,可能是在琢磨岳州屯糧的事。這件事才是導致后來一系列大潰敗的根本原因。
關(guān)寧鐵騎和爭鋒營的幾位將官望見了,忙走過來見禮,之前應該都是認識的。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只聽營帳里傳出一陣笑聲,帳幔掀開,小皇帝和吳國貴一前一后的走了出來,后面還跟著若干隨駕的中樞人員。
胡吳二人連忙邁步走過去,又被禁衛(wèi)軍持刀攔住。
“爾等一再阻攔本王見駕,可知后果否!”吳應期執(zhí)鞭怒指,大吼道。
吳世璠聽到動靜,望了望,邁步走過來。
禁衛(wèi)軍這才閃開一條通道。
二人走近,胡國柱俯身行禮,“臣胡國柱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吳應期凝視了半晌已經(jīng)長大,不復孩童模樣的侄兒,跟著行禮,很不自然的喊了聲。
“原來是朕的姑父,叔叔來了,免禮!”吳世璠微笑延手。
二人收了禮,朝吳國貴拱了拱手。
吳世璠看著三人,興奮的道:“正好,我大周三位大將軍難得同場,朕有一個疑問,想聽聽你們的見地?!?p> “請皇上發(fā)問。”胡國柱胸有成竹的道。
吳世璠指了指辰龍關(guān)隘口,“此處辰龍關(guān),與山海關(guān)同為天下險關(guān),依諸位之見,此二關(guān)有何不同?!?p> 吳國貴和小皇帝打了兩個月交道,深知這話充滿玄機,小皇帝表面親熱,內(nèi)心實則對此二人極度窩火,故沉吟不語,待二人先說。
胡國柱中規(guī)中矩的道:“山海關(guān)地形遠不如辰龍關(guān)險要,但所筑城池高大堅固,易守難攻;辰龍關(guān)除一簡易樓門,墻基寥少,全靠自然之力形成;此二者根本區(qū)別也。”
“姑父說的好,叔叔的意思呢。”吳世璠點點頭,問吳應期。
這是考校我這叔叔的軍事眼界么,小皇帝真是班門弄斧,吳應期不屑的道:“本王與和胡大將軍見地一致?!?p> 吳世璠點點頭,再問:“若選一處拒敵,二位當如何選?”
吳應期傲然道:“本王選辰龍關(guān),其地勢險要,堪稱大周國隘,有本王在,清軍休想從此處過!”
“很好!”
胡國柱忙跟道:“臣也選辰龍關(guān)!”
見二人刻意保持見地一致,吳世璠微微一笑,繼續(xù)問:“此二關(guān)又有何相同之處呢?”
敢情一見面,小皇帝就考校個沒完了,吳應期有些煩躁了,“這何須問,皆易守難攻之地也!”
這回,小皇帝沒有點頭,而是搖了搖頭,“楚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愿聞皇上高見!”吳應期不服氣的道。
吳世璠深深望了他一眼,目光一閃,不緊不慢的道:“當初清軍想入山海關(guān),如今又想入辰龍關(guān),此二者之相同也!
前者,先帝領(lǐng)之;如今,朕領(lǐng)兵拒之,此二者之根本不同也!
唉,三十多年過去了,同樣是清軍入關(guān),朕與先帝之做法卻截然不同。
先帝引清兵入關(guān),獲得榮華富貴;朕若擋不住清兵入關(guān),將國破家亡,死無葬身之地!
難道冥冥中真有輪回這種事么。
三位,朕的話講得有道理么?!?p> 此言一出,三人全怔住了,小皇帝這番見解可謂清新脫俗,不落窠臼,但又寓意深邃,令人回味無窮。
胡吳二人更是第一次領(lǐng)略小皇帝非凡的想象力和高超的語言魅力。
小皇帝嘆了口氣,負手遙望天際,若有所思的道:“先帝入關(guān),為吳家打下偌大基業(yè);朕今日出關(guān),不知能否保得住這份基業(yè)!
老實講,朕現(xiàn)在誠惶誠恐,不知所措?!?p> 胡國柱品出了意味,忙道:“國柱愿為大周,為皇上浴血奮戰(zhàn),至死方休!”
吳應期也跟著喊了聲。
吳世璠指了指吳國貴,似乎要他提示點什么。
吳國貴笑道:“胡大將軍,楚王殿下,行宮所有人都稱皇上為大元帥了,你們也該改改了?!?p> 二人怔了怔,齊聲道:“吾等愿為大周,為大元帥浴血奮戰(zhàn),至死方休!
“二位都是宗室功勛,國家棟梁,朕蔫能不信,哈哈!”
吳世璠笑畢,突然遙指山坡上一堆營帳,“那處營帳整肅非常,錯落有致,莫非就是連發(fā)三道令牌都調(diào)不回去的虎威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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