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扶風偏偏這個時候生出怯意,他試探著問道,“喜歡你會怎樣?”
君臨落不知道這一問的用意,大咧咧道,“那我也會喜歡他,誰會討厭喜歡自己的人呢?”
只是這樣一說,百里扶風終于明白,君臨落所說的喜歡和他說的喜歡不是一個意思,也沒了聊下去的興致。
“怎么不說了?”君臨落也看出了他興致平平,不免詫異,剛剛還好好的,隨即才想起了正題,沒等對方回答便道,“你為什么殺了皇家祭文?”
百里扶風這才正色道,“你可知你上次受傷,被人帶到新婚臥房,差點兒被……死掉的那次,就是皇家祭文的手筆?!?p> 百里扶風不想回憶他找到君臨落時的慘狀。
那時他已經(jīng)絕望,寸寸搜索了都府之地,就是找不到君臨落的人,后來突然想到老爹給君臨落的那支玉簪本就和他的是一對,可以滴血感召,才生生剜了心頭血找到那人。
屋內(nèi)當時已經(jīng)因為打斗,所有物事七零八落了,四個齷齪扭曲的大漢橫七豎八的躺著,一直尋到角落里才發(fā)現(xiàn)君臨落微微蜷著身子,靈海潰散,氣竭微弱,他能想象的到,如果不是君臨落拼死一搏,后果不堪設(shè)想。
皇家祭文因愛生恨,或者說根本沒有愛,只是因為想恨而恨,可君臨落不該成為她的目標,這個人可是他一路保下來的,不能受傷,不能輸,更不能被如此玷污。
可惜皇家祭文做的一點兒都不利索,君臨落昏迷的第四日,百里扶風已經(jīng)查明。他甚至沒有給皇家祭文解釋的機會,一簪斃命,隨著身死之后的血泊,都不讓它凝結(jié),流向廣袤大地,流干歲月長河。
“原來是她?!本R落也醒神了,不過心里疑惑,“那些人不知為何,嘴上喊著完事兒要殺了我,卻都不急著殺我,才讓我有機會取他們性命,若是他們合力殺我,怕是我靈海潰散也不能敵?!?p> 百里扶風從來沒有問過君臨落那天晚上的細節(jié),一來不敢知道,二來也怕觸動她的傷心處,這還是第一次聽見那晚的細節(jié),只是這人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那些人要做什么,就陰差陽錯地給解決了,也算萬幸。
百里扶風摸了摸君臨落的后腦勺,圓圓地毫無棱角,輕聲說了句,“都過去了?!?p> 君臨落也沒多問,對于百里扶風,她向來是毫無道理信任的,也沒多說,兩人都進了藏書閣。
一路上都在討論皇家祭文,百里扶風才想起問君臨落,“我們來藏書閣找什么?”
“我想到救治弓藏叔叔的辦法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典籍支持,我要是魯莽給他治死了,心里也過意不去?!本R落漫不經(jīng)心的說著,眼睛掃過一排排書籍。
百里扶風聽后臉上浮現(xiàn)出幾不可察的笑意,“你對老頭都這么上心?”雖是一句玩笑話,卻也是句實話,君臨落幾乎空閑時間都在研究如何處理引線穿魂的病理。
“你應(yīng)該清楚,我就是因為沒有修煉天賦才被家族丟在這里的,當時這位弓藏叔叔是唯一個敢站出來反對的,可笑的是,我們兩個都被發(fā)配了,家族的那些老頑固還給他扣了一個勾結(jié)外邦的屎盆子,既然有緣再遇見,我當然得竭盡全力救助于他,怎么說他今天這般狼狽,也有我的一份功勞。”
君臨落從前沒有說過這段淵源,也沒有主動提起過自己被家族拋棄的事情,百里扶風一直以為那是她心底的傷,沒想到她自己居然如此玩味地說出來,也絲毫不見傷心的樣子。
“他們要是知道最近這些動靜都是你弄出來的,恐怕要后悔當初的決定?!卑倮锓鲲L也沒個正經(jīng)事兒,隨著君臨落慢慢移動,臉上現(xiàn)著笑意。
“我才不稀罕那群老頑固的賞識,本殿下所圖,豈是一個小小的羽神族容得下的,我要讓這神魂大地的萬萬子民都能發(fā)揮所長,安定富足,不會因為能力不足就被遺棄,我還要讓能修煉的人得到更好的引導(dǎo),不要讓他們動不動就打打殺殺,讓這片神魂大地上,每個人都各司其職,生活安詳,這豈不是更值得向往?”
君臨落抖落著腦袋,一副山河是我的豪壯模樣,讓百里扶風忍不住撲哧一笑。
“你覺得不可行?”君臨落將腦袋轉(zhuǎn)了過來,一臉疑惑。
百里扶風搖頭,“非不可行,只是這需要幾世人苦心經(jīng)營,恐怕不那么容易稱心?!?p> “說也難,做也難,可若我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我就能輕松處之?不是照樣有人要我的性命。用我這隨時都可能沒了的性命開一個好頭,覓一些良將能才,我想,萬古長世,總有人愿意做這件事,總有一日能達成?!?p> 百里扶風斂起笑容,正經(jīng)看了君臨落一會兒,復(fù)又笑道,“你口中的良將能才莫非是玉北南他們?”
君臨落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你可知玉北南為何要給自己老爹下毒?”沒等百里扶風應(yīng)聲,又繼續(xù)道,“玉北南雖為次子,可親娘卻是老爹的心愛之人,嫡夫人自然是貴族之女,但嫡夫人陷害了親娘,老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將那往事揭過了,玉北南殺了長子,殺了嫡夫人,也不會放過他老爹,所以才有那三千死士。”
百里扶風驚訝道,“玉北南告訴你的?”
君臨落搖搖頭,我早先就知道,所以拉攏他才會成功,他非池中之物,手段也夠凌厲,開疆拓土的時候,這樣的人才是稀世珍寶,這大半年來,他做的也很好。
百里扶風第一次沒有用情敵的身份看玉北南,鄭重說道,“此人確實很有潛力,我不否認你的判斷,可你現(xiàn)在將身家性命都押在他身上,若有一日他心反,你如何應(yīng)對?”
君臨落這才將視線移向百里扶風,“如果他能那般強大了,那就給他唄。我現(xiàn)在只要多加影響,讓他接手之后貫徹我的想法,誰做都一樣,很有可能,他比我更合適呢?!边@眨巴著眼睛一臉無邪的模樣,真的不像是在談?wù)摷覈琊?,更像是推讓一只蘋果。
“找到了?!本R落喜出望外,聲音揚了起來,立時拿著那本書席地而坐,看了起來。
這一看,便是三個時辰,兩人出藏書閣時,天已經(jīng)漆黑,入夜時分,很多人都入了夢鄉(xiāng)。
不知何時,不遠處站著一人,身形挺闊,負手而立,年歲五十有余,烏發(fā)黑須,走至近前,面龐極為凌厲。
“二位貴人請留步?!焙诎l(fā)人說話了。
夜晚空曠的街鋪,四下無人,黑發(fā)人口中的貴人自然是百里扶風和君臨落,看到眼前這人大有來頭,境界也快破鏡到落無境,百里扶風下意識地將君臨落拉至身邊。
“閣下何人?”百里扶風應(yīng)聲,釋放出了一些靈氣。
黑發(fā)人哈哈兩聲大笑,前進幾步,瞇眼打量起兩人。
“聽聞異世大陸浣玉宗的下一任宗主是個奇才,十四歲已達虛空之境,我還不信,現(xiàn)在看來,傳說有些夸張,不過倒也是個好苗子?!?p> 百里扶風沒有接話,反問道,“閣下不必打啞謎,報上名來。”
黑發(fā)人聽聞,斂了笑意,“二位無視我族族規(guī),執(zhí)意將吾兒帶走,讓我老頭子橫跨千里來尋那不成器的兒子,還不能容我多說兩句?!?p> 君臨落和百里扶風相視一眼,都知道此人是誰,可這個時候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都府之地的大街上,已經(jīng)大有深意。
“帝知風并非我們挾持而來,是你那不中用的長老生了異心,想要饒過你和衛(wèi)淵府直接合作,若不是九殿下及時發(fā)現(xiàn),想要阻止,恐怕現(xiàn)在在這里的人就不是你了?!本R落突發(fā)奇想,隨意挑撥了兩句。
眼前的黑發(fā)人正是帝魂族帝王帝方玄,傳聞此人心狠手辣,更是多疑善變,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能隨意丟棄,更不要說族中長老了,君臨落覺著就算瞎說一通,以他的多疑,也能生出很多麻煩。
帝方玄愣怔一瞬,眼底的陰蟄在黑暗中一閃而過,修煉之人眼力都好,二人都捕捉到了這一點,前者隨即嘴角揚起,“聽聞羽神族的下任帝女是個殘廢,果不其然,有手有腳的,還停在凡體境,比起你旁邊的小少年,真是無能?!?p> 君臨落看帝方玄也在挑撥他們,也不生氣,反唇相譏,“老頭子果然老奸巨猾,可你說了這么多,還要從我這個無能的人手里來要兒子,豈不是更無能?”
帝方玄冷笑一聲,“小娃娃一個,還挺囂張,待我擒了你,將你帶到君千墨和魂天依的面前,不知道那個時候他們的臉上會是什么表情呢,想想都覺得很好看?!?p> “老頭子真不要臉,一把年紀了,還要拿我作人質(zhì),我要是你,既不愛幼,還為老不尊,真的沒臉活了,”君臨落今天的嘴仗,遇到了個旗鼓相當?shù)膶κ帧?p> “你也就只能討到嘴上這點兒便宜了?!痹捯舴铰?,帝方玄的一只骷髏手已經(jīng)逼近君臨落面前。
百里扶風只手提起君臨落,閃至一邊,將后者安置在禁制內(nèi),便沖了過去。
君臨落看到百里扶風從未有過的舉動,就知道兩人實力差的不多,手心已經(jīng)攥出了一層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