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落接連半月,吃完午飯就不見人影了,有藥浴的時日,會留到晚上藥浴泡完,沒有藥浴的時日,晚飯都沒吃過。
百里扶風心里難忍,終于有一天,跟著君臨落到了后山山頂,遠遠看著君臨落忙活,原來她在蓋木屋,已經(jīng)初見形狀。
百里扶風心中千頭萬緒,他不知道君臨落蓋木屋是為何?
雖說這段時間兩人交流的少了,可百里扶風一直在關(guān)注君臨落的情緒,確實比之前沉默了很多,吃飯也只是寥寥幾口,沒了之前的狼吞虎咽,而此時他看到,搭建木屋的間隙,她從袖子里掏出一只白面饅頭,略顯干澀地啃起來。
百里扶風見狀,心里涌起一股郁塞,身形一閃,到了君臨落面前,君臨路雖不敏捷,看到一個人影,定睛看清是百里扶風,趕緊將饅頭藏于身后。
百里扶風蹲下身來,目光盈盈地看著君臨落,“沒吃飽為什么不多吃點兒,要獨自在這兒啃饅頭?”
君臨落聞言,將身后的饅頭攥得更緊了,弱弱地一聲,“吃飽了。”
百里扶風當即心里五味雜陳,他定了定心神,盡量讓語氣平和一些,“你在這里蓋房子?”
君臨落聞言點了點頭。
“為什么要蓋房子?”百里扶風壓低聲音,顯得不那么急躁,沒有耐心。
君臨落頓了頓,緩言說道,“我聽他們說你要娶妻,你娶妻后我就得搬出來,前段時間我來這里看過了,沒有洞穴之類的地方能湊合,就想趁著這段時間蓋一個小房子?!?p> 百里扶風聽到這里,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壓抑著沉聲說道,“我的世子妃不就是你嗎,為何還要娶妻?”
君臨落聞言沒有說話,只是眨巴著眼睛,一顆豆大的淚珠就砸了下來,接連兩顆三顆。
她的臉上沒有傷心的表情,如果不是這豆大的淚珠接二連三砸下來,百里扶風根本不知道,此刻眼前的人很傷心。
“我知道你不想要我了,嫌我鄉(xiāng)野,我不怪你,你不要現(xiàn)在將我趕出去,我會盡快蓋好小木屋的,我會自己搬出去的。”君臨落言語中帶著懇切,百里扶風心里酸澀,心疼又無奈。
“我沒有不要你,我說過,想和你白頭偕老的,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百里扶風說著擁住了君臨落,后者只是靜靜呆著,將背后的饅頭攥得更緊。
百里扶風呆呆地說道,“那一天是我不好,讓你誤會了,我只是不想讓你聽到他們說你不好,才說了那些話將你支出去的,我沒想到你會這樣想,我道歉,對不起,別難過了好不好,我除了你,誰都不要。”
君臨落聞言仔細想了想,疑聲問道,“百里,你的意思是別的人討厭我?”
百里扶風這才將人松開,扶著君臨落的肩膀說道,“宗內(nèi)有些壞長老有別的心思,想讓你離開,所以這段時間我才這么忙的。以后不會了,我都處理好了,我會陪著你。你也不要想著離開我,我們約好了的,要一直在一起的?!?p> 百里扶風就像哄小孩兒一樣,簡單將事情脈路說了一遍,而君臨落向來對百里扶風的話深信不疑,他都說清楚了,自然不會多想。
君臨落立時就雀躍起來,雙臂勾上百里扶風的脖子,“原來是這樣,害的我好多天都沒吃飽飯,下次要演戲,你要提前通知我,要是再害的我吃不飽,我就不跟你一起玩了?!?p> 百里扶風輕笑了一聲點點頭,俯身在君臨落額上親了一口,揉了揉她額邊碎發(fā),柔聲說道,“那回家吧,回去先把肚子填飽?!?p> 君臨落松開手臂看了一眼搭建的房子,不舍地說道,“我都蓋了一半了?!?p> 百里扶風見狀,心里淺笑,“好了,今天先回去吃飯,明天我陪你一起來蓋好不好。”
君臨落點頭,開心地蹦的老高。
“來,我背你?!卑倮锓鲲L說著蹲下身去,君臨落輕輕一跳,兩人便竄出老遠。
雖說君臨落現(xiàn)在沒有修為,肉體凡胎每天上山也很疲累,可相對于上山來搭建房子的累,她的心底更是有一絲自己無法說明的抑郁感,她不明白那就是難過,可她身體的反應(yīng)不會騙人。
兩人回到宗內(nèi),君臨落已經(jīng)睡著了,百里扶風帶人回了臥房,喚了竺蘭端來清水,細細地給君臨落擦了把臉,邊擦邊細細看著,雖說這人還日日睡在身邊,可每每蜷縮成一塊背對著自己,那份疏離和距離感,已經(jīng)讓他好久沒有這么平靜地看著她的臉。
消減了一些,眉眼也少了些許明媚。
他很懊惱,明明想要成為她的后路,做她的依靠,最后卻是自己讓她沒了自信,沒了笑容,沒了從前的那份理直氣壯。
以前這人,即使再痛苦難堪,即使再實力懸殊,從來沒有放下自己身上的驕傲,她每每都昂首挺胸,傲立于群,自內(nèi)而外的自信。
百里扶風想起了那只被君臨落藏于身后的饅頭,就像一根針扎進了肉里,絲絲繞繞地疼痛,還有心灰意冷后在廚房的柴堆上找到的人,那份心底的震動,讓他無法平靜。
從來沒用心愛過一個人,可當用心時,卻也狠狠傷了她的心。
好在,一切還能補救,好在,人還在眼前,閉眸垂睫,心滿意足。
百里扶風不自覺地伸手摸上君臨落的臉,猶如撫摸一件易碎之物,輕的不敢觸碰。
此時君臨落側(cè)了個身,將頭埋進百里扶風的腿邊。
百里扶風輕笑著,將毛巾又擰了一遍,將那兩只在竹竿里摸爬滾打了好多天的手輕輕拭凈。
剛想放下,轉(zhuǎn)念一想,對著一旁端著水盆的竺蘭說道,“有什么東西置于手上,能讓皮膚光滑一些?”
竺蘭聞言趕緊應(yīng)道,“有的,我現(xiàn)在就去拿?!?p> 竺蘭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看到自家世子的體貼細心,正為世子妃高興,突然一問,有些慌張,可這次世子居然和顏悅色的,倒是少了幾分害怕。
不多會兒,竺蘭將凝脂膏拿來,百里扶風也沒有假手于她,親自給君臨落涂抹起來,果真兩手滑膩了很多,才心下滿意地將君臨落的手放回被子里。
君臨落這段時間少覺少食,每天還要上山,渾身乏累,以至于這一覺,睡了兩夜一天。
午飯時間,百里扶風也沒將人叫醒,只讓廚房備著,君臨落隨時醒來隨時能現(xiàn)做。
“風兒,君兒怎么沒來吃飯?”稷下靜文想著近日兒子無精打采的樣子,心里一直壓著一塊兒石頭。
不等百里扶風回答,百里天作插嘴道,“你個不成器的,就碰到這么一個可心兒的,還不好好珍惜著,給人惹成那樣,等小君兒修為恢復了,我看她啊,轉(zhuǎn)身就不要你了。活該。”
稷下靜文冷眼看著百里天作,一副你長本事了的神色,百里扶風看到后笑了笑,也沒說話,自顧自地吃起來。
這下兩人都急了,趕緊休戰(zhàn),百里天作沉下嗓音試探問道,“你和小君兒關(guān)系又惡化了?”
稷下靜文也緊盯著百里扶風,眼睛都能瞅出窟窿來。
百里扶風放下手中碗筷,鄭重說道,“將我和小君兒的婚宴提上日程吧,本來是想等她恢復了再辦婚宴的,現(xiàn)在等不及了。”
百里天作和稷下靜文依然傻眼,這轉(zhuǎn)折太突兀了,兩人還云里霧里的。
稷下靜文首先反應(yīng)過來,驚疑問道,“為何這么著急,婚宴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哪是說辦就辦的?”
浣玉宗作為異世大陸最高階層,婚禮自然隆重之至,不說現(xiàn)場布置、婚俗禮儀,就是婚禮前的布設(shè)施恩、宗族宴請也得小半年,根本不是百里扶風說的那樣簡單。
百里扶風雖不知具體細節(jié),也知道過程繁復,簡言道,“流程從簡,小君兒不喜歡繁文縟節(jié),最主要的是昭告于世,其他的你們看著辦,三個月,最多三個月,我就要和小君兒完婚?!?p> 百里天作此時躍躍試探,“你們到底怎么了?”
百里扶風溫言道,“我就是覺得沒有給小君兒一個保障,才會讓她害怕,退卻,雖然她不會表達,甚至都不明白這種感受,可她的行為不會摻假?!?p> 稷下靜文此時才淡淡道,“你是說這段時間君兒不吃飯不說話,是因為害怕?”
百里扶風輕輕點點頭,緩緩說道,“她以為我要娶妻,我不要她了,所以每天偷偷去山上蓋木屋,還,沒吃飽,偷偷啃饅頭?!?p> “她可能都不清楚自己在害怕,就連豆大的淚珠掉下來都不明白那是傷心。我以前很介意,介意她總是沒心沒肺,介意她總是和很多男子勾肩搭背,我也知道她對感情遲鈍,可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她,我用我以為的方式來判斷她,判斷她的心意,現(xiàn)在看來,我真是錯的離譜?!?p> 百里扶風說到這里自責地將額頭埋進手掌里,一時無語。
稷下靜文心疼地看著兒子,輕輕喚了聲,“風兒?!?p> 百里天作此時朗聲說道,“現(xiàn)在還來得及,干什么要死不活的,我們一家人用最大的誠意來待小君兒,豈不是比在這里難過更有用?”
百里扶風聞言也抬起頭,淺笑了一下,“那就趕緊準備婚禮事宜吧,我去看看小君兒醒了沒?”
說著人就不見了,只留下百里天作和稷下靜文面面相覷,“風兒真的是長大了,沒想到還變成個情種。”
百里天作唉聲嘆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