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玫瑰叢中的字跡
“通知，今日桐蓓絲學(xué)院結(jié)界因維修暫時失效，預(yù)計傍晚恢復(fù)，在此期間，請全體警衛(wèi)處的人員堅守崗位，切勿擅自離開；同時也請學(xué)生們不要違背校規(guī)，若發(fā)現(xiàn)翻墻逃課行為，必當(dāng)嚴懲……”清晨，桐蓓絲學(xué)院的廣播就替代了鬧鈴響徹了整整三、四遍，聲音清澈的女聲宛若甘甜泉水潺潺流淌，傳遍了校園各處。并且由于結(jié)界失效、廣播音量過大的關(guān)系，這種聲音也傳出了校園外，對附近的居民來說，這是清晰可聞的晨曲。
一位披著毛領(lǐng)披風(fēng)的男人混在了清晨忙碌的人群與車流里，平平無奇，毫不引起他人的注意。男人刻意靠邊沿著桐蓓絲學(xué)院的圍墻走，在路過學(xué)院的鐵柵欄時，他瞅了一眼柵欄對面的白玫瑰叢，迅捷又悄無聲息地將一個不起眼的紙團塞進了柵欄的縫隙里。白色的紙團被綠葉白花所包裹、簇擁，即便湊得稍近些看，普通人也會把紙團與玫瑰當(dāng)成一體的。得手后，男人便隨著車水馬龍悄然消失了。
桐蓓絲學(xué)院的女生宿舍52號房內(nèi)，起得最早的世羽已經(jīng)用木梳打理好自己的一頭短發(fā)，并且換上了春夏季的校服，在右胸口的位置別上了綠葉圖案的?；张c白蜘蛛模樣的班徽?！笆烙穑禳c啦！”房門口，女生宿舍44號房的、世羽的同班同學(xué)絲諾·柯波蘭眨巴著淺灰色、像極了老鼠皮毛顏色的小眼睛，敦促世羽趕快背起書包下樓。世羽加快速度整理今日份的課本：“你今天起得異常早，還有欣為什么沒有和你一起來？”世羽口中的“欣”指的是欣·迪曼同學(xué)，她是絲諾的好閨蜜，兩人經(jīng)常整天形影不離地黏在一起，因此今天絲諾的落單令世羽格外在意。
“還不是崇昊和賴蛤蟆那兩個家伙……！”提起這事兒，絲諾顯得有點不滿，她特地拉長音，想要裝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他們在廣播響之前就給我和欣撥打了傳聲雞——你知道的！那群小家伙在休息了整整一晚之后會變得很有活力，因此叫得也特別特別響，整個宿舍的人就都被吵醒了！”“哈哈，接通之后就是賴蛤蟆和崇昊？”世羽頗有興趣，背起整理好的書包和絲諾一同順著走廊往樓梯口走。“是的！他們說昨天在綠化帶那邊發(fā)現(xiàn)了青蛙，想趁著早一點的時候去抓幾只玩玩……拜托，青蛙這種菜市場就能買到的東西有那么新奇嗎？！為什么要為了這種事吵醒我們的美夢啊……！”絲諾繪聲繪色地說著，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引得世羽不由地發(fā)笑。“他們還說在樓下等我們，順便叫上你，于是欣就先去樓下找他們了，而我就來找了你?！苯z諾終于是發(fā)泄完了，語氣平靜了許多。
宿舍樓下的人寥寥無幾，但這反倒讓世羽和絲諾感到神清氣爽。他們一眼就看見了那三位同伴：最高的白發(fā)棕黑瞳男性同學(xué)是崇昊，其次是留著紅色漸變長卷發(fā)的金瞳女孩欣·迪曼，最矮的則是綠黃漸變發(fā)的賴蛤蟆。他們仨由高到矮地站在一起，像在排練舞臺劇似的站隊，整整齊齊的排列讓世羽和絲諾都倍感好笑，因為她們都莫名聯(lián)想到了地形種類的排列——高原，山地，丘陵，平原，盆地。
見面后，他們五人并沒有互相多交流。賴蛤蟆本來就話少，欣則不善于社交，而世羽比較靦腆，因此這三人都閉口不言，只是默默跟著前面聊得熱火朝天的兩位“社?；颊摺弊??！安挪皇瞧胀ǖ那嗤苣兀∥覇栠^老師了，那種青蛙在不同人的眼中能呈現(xiàn)不同的形態(tài)，如果看到的是可愛的形態(tài)，那就說明青蛙對你有好感；反之則是它討厭你?！背珀灰謸P頓挫地如朗誦般說著，他描述中青蛙的樣子瞬間躍然紙上。絲諾對此很感興趣：“我的天吶，真的有像你說的那么有趣？好吧，我承認，校園里的青蛙確實比菜市場的有趣多了?！薄班藕撸钱?dāng)然。”崇昊很有成就感地叉起了腰。
這個季節(jié)，綠化帶最主要的種植物就是白玫瑰。世羽看著那飽滿美麗的玫瑰花，腦海中又泛起了“白玫瑰案”的漣漪，這使她陷入了片刻的思考中，但很快，她就被同伴歡暢的笑聲喚回?！霸谀哪?？青蛙真的會生活在玫瑰叢中嗎？”絲諾來到綠化帶的其中一塊區(qū)域，蹲下仔細觀察著玫瑰的根部。崇昊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笑道：“不是生活，它們生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在哪。但是它們很喜歡啃食玫瑰的葉子，這也是老師說的。”“這樣啊……”絲諾的視線被身后人的影子遮擋住，她轉(zhuǎn)頭想問賴蛤蟆為什么站在自己的身后，視線卻一瞬間被賴蛤蟆手中的小生物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丑陋的青蛙，渾身的膿包滲透出血水，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只癩蛤蟆。它充血的雙眼轉(zhuǎn)動著朝向絲諾，不屬于這類生物的豎瞳突兀地刺激著絲諾的視覺神經(jīng)，使絲諾驚叫著后退。“噗嗤！”“啊——！”絲諾能感到后腳跟撞上包圍泥土的石磚，身體失去重心向后倒去。玫瑰的尖刺扎進了她的后腦勺和后背，無助的絕望感與刺痛使本就嚇傻了的她差點哭出來?！翱虏ㄌm！”世羽跑過去攙扶著絲諾，在確定不會輕易造成二次傷害后小心翼翼地將絲諾拉了起來，崇昊也在絲諾旁邊托著絲諾的身體幫忙。賴蛤蟆淡黃的死魚眼中最終還是顯露出歉意和震驚，但他并未干擾世羽和崇昊救人的行動，只是捧著青蛙和手足無措的欣站在一邊。
“要去醫(yī)務(wù)室嗎？萬一有刺沒清理干凈就不好了?！笔烙鸩⒉桓逸p舉妄動，她發(fā)現(xiàn)絲諾的校服外套被刺尖勾破了洞?！爱?dāng)然要去……總感覺后背幻痛幻痛的?！苯z諾在伙伴們的幫助下起身，嘟著嘴責(zé)備地注視著賴蛤蟆?！胺浅１福宜湍闳メt(yī)務(wù)室吧?！辟嚫蝮幼鬏p柔地將青蛙放生，緊接著將雙手放在校褲側(cè)方抹了抹，也算是擦過手了。絲諾點點頭，順手將玫瑰叢上的什么東西給薅了下來。她把手中的紙團揉緊，對大家說：“也不知道誰這么沒素質(zhì)，亂扔垃圾……我倒下時覺得右臂觸感有異樣，剛才一看原來是紙團?！闭f罷，她做出要拋投的姿勢，視野瞄準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等下，看這紙質(zhì)質(zhì)量挺好，不像是垃圾啊。你看，白白凈凈，很新呢?！背珀唤凶×私z諾，“今天不是有考試嗎，說不定是哪個作弊慣犯留下的?！薄澳恰蜷_看看？希望這不是誰的鼻涕紙?！苯z諾有點嫌棄地用兩根指頭拈住紙張，緩緩打開。當(dāng)紙團上細小的筆跡露出來時，絲諾大失所望地“切”了一聲：“不就是一張紙上畫了幾個點幾條橫嗎……”話音未落，絲諾就又把紙張揉成了一團?！暗认??！绷私膺^相關(guān)方面的世羽一下子認出了那是電報中慣用的密碼，她接過紙張，確認了就是暗語?？蓻]有相對應(yīng)密碼本的她無法破譯這些密碼，因此只是向同伴草草解釋了幾句。
“哇，現(xiàn)在作弊的門檻都這么高了嗎？”欣將指節(jié)抵在自己的下巴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絲諾也發(fā)自肺腑地感嘆：“唉……這群人也真是的，有閑工夫?qū)W習(xí)這些還不如多背點書呢。”“嗯……或許吧?！笔烙鹦泵榱艘谎圪嚫蝮?，預(yù)料之中，賴蛤蟆也和自己一樣，似乎聯(lián)想到了什么其他的事，一副沉思樣。“不管怎么說這種情況都太惡劣了，得上交老師?！背珀惶嶙h道，他的提議很快就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贊同。五人帶著那張紙前往了低年段教學(xué)樓。
下午的第一節(jié)課完結(jié)后，下課鈴準時放送：
“美麗的桐蓓絲學(xué)院，魔物深藏百年璀璨～
殷紅嫩綠，交相輝映，同學(xué)之間互助互幫～
好學(xué)，善思，明辨，篤行，黑暗之中點亮光芒～
啊，桐蓓絲學(xué)院，親愛的母校～
我們是幼苗一起成長～一起成長——
美麗的桐蓓絲學(xué)院，校園鐘聲世紀回響～
師長教誨，殷殷情長，真情灌溉燃盡哀傷～
團結(jié)，友愛，理解，包容，真理滋潤求知的思想～
啊，桐蓓絲學(xué)院，親愛的母?！?p> 我們是船只揚帆遠航～揚帆遠航……”
在這樣令人放松的歌聲中，一向喜歡趁著下課窩在教室里埋頭苦寫的世羽和同樣喜歡宅的賴蛤蟆難得到教室外走了走。他們暢聊著各種各樣的事情，從數(shù)學(xué)，到哲學(xué)再到瑣事，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被陽光散滿的廣闊操場上。學(xué)院的鐵門打開帶來的巨大聲響讓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校門的方向，只見幾位警察裝扮的人在向保安打完招呼后快步走入校內(nèi)?！霸趺磿芯欤俊薄安磺宄G?！笔烙鹇犚娏瞬賵錾掀渌顒拥耐瑢W(xué)的竊竊私語，和賴蛤蟆面面相窺了好一會兒。
他們已經(jīng)大致猜到了什么。
傍晚，桐蓓絲學(xué)院的結(jié)界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如初，而桐蓓絲學(xué)院的附近也都貼滿了告示。膽大的崇昊偷偷揭了一張帶到了宿舍樓的背后，和絲諾以及賴蛤蟆與欣一起閱讀?！敖眨┹斫z學(xué)院發(fā)生了一起非法交易案，交易者并未得手，如有知情者請立刻前往警局報案?！背珀粔旱吐曇裟畹??！胺欠ń灰?？會是什么呢？”絲諾緊張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世羽都被校長叫過去了，看來果然和早上上交的紙團有關(guān)系！”
“為什么我們總是攤上這種事啊！”
“感覺好危險啊，竟然利用桐蓓絲來交易?！?p> “……”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開了，這場討論激烈得讓當(dāng)事人差點沒注意到按照約定趕來的世羽。已經(jīng)被校長問完話的世羽平視著轉(zhuǎn)向自己的同伴們，微皺眉頭：“史密斯校長找我問了一些問題，也向我透露了部分那個紙團相關(guān)的信息?！薄笆鞘裁矗俊贝蠹冶绕鸷闷?，更多的是對未知的恐懼?！澳莻€紙團上的內(nèi)容已經(jīng)被警方破譯出來了，那是種很低級的加密方法，因此警方懷疑投放者是個新人，這都是校長告訴我的。至于破譯出來的內(nèi)容嘛……”世羽深深嘆氣，“是一份名單，一份臥底在殺手組織里的警察的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