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之后，潘峰向小區(qū)外走去——他事先已經(jīng)叫了他的司機過來接他，車子等在小區(qū)門口。
濱?；▓@小區(qū)因為是高檔小區(qū)，小區(qū)里設(shè)有網(wǎng)球場、籃球場、游泳池之類的設(shè)施，有專人管理。
游泳池里碧藍的池水蕩漾，燈光照在上面，如同夜幕下一塊巨大的藍色寶石。
看著游泳池，潘峰又想起了剛才問蕭雪芽的關(guān)于游泳的話題，思緒也隨之飛遠。
在清源，蕭勁松因為自幼父母離異，母親又遠赴異國留學(xué)。潘嵐說男孩子沒有母親可以，沒有父親可不行，因此，總是拜托弟弟多照顧自己的外孫。
潘峰沒有結(jié)婚，自然也沒有小孩，他那時還不到30歲，跟蕭勁松的年齡差距如同父子，平時也很疼姐姐的這個外孫。所以就經(jīng)常來看他們，盡量讓姐姐的外孫不要感受到無父無母的孤獨。
但是和他們同在一個屋檐下的蕭雪芽，同樣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卻很不遭待見，似乎除了她的外公蕭濟，沒人喜歡她，而且，她只要走出去，清源鎮(zhèn)的人就會用怪異的目光看著她。為什么會如此，也沒有人會告訴這個小女孩。
但奇怪的是，蕭家的小霸王蕭勁松卻和她很要好，他霸道地罩著他的小阿姨，不允許別人欺負她。雖然他自己時不時地欺負一下小女孩，但是他認為自己欺負她沒事，而別人卻不可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這樣的霸道和不講理，蕭雪芽對他很是依賴，出來進去地總跟著她，小女孩成了小男孩的跟屁蟲。
這年夏天，蕭勁松小學(xué)一年級，放暑假了，暑假對于小學(xué)生來說是最開心的。潘嵐請潘峰帶蕭勁松去青少年活動中心學(xué)游泳，潘峰答應(yīng)了。
蕭雪芽聽說，就上來牽著蕭勁松的衣服，看著他說：“小松我也要去?！?p> “女孩子學(xué)什么游泳？你別給小松和舅舅找麻煩?！?p> 被潘嵐這么說的小女孩立刻眼淚汪汪了，蕭勁松看了她一眼，大聲說：“舅公帶她去吧，反正她在旁邊又不礙事?！?p> 潘峰看著女孩子，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還有那個漂亮的女孩子，以及自己的外甥女，他們?nèi)艘黄鹑ド倌陮m游泳的情景，瞬間心就軟了。
在清源鎮(zhèn)的青少年活動中心，潘峰給蕭勁松買了泳褲，泳鏡和泳帽。一轉(zhuǎn)頭，就看見那小姑娘趴在柜臺邊，她并不開口要求什么，只是用黑黑的眼睛瞅著他。這雙漆黑的眼睛，再度勾起他心中久遠的回憶。潘峰嘆了口氣，又買了小女孩的泳衣，泳帽和泳鏡，營業(yè)員提醒他，“先生，你女兒還這么小，放到淺水區(qū)都不行，買一對浮力袖圈吧。可以讓孩子在水里浮著?！?p> 潘峰沒做聲，默默地付了錢。
到了游泳館，潘峰把蕭雪芽的衣物交給游泳館的女工作人員，讓她帶著小女孩去女更衣室換衣服，自己則帶著蕭勁松去男更衣室換好衣服，去了游泳館。
在游泳池里，蕭勁松非常喜歡游泳，一頭扎進水里，就開始各種搞怪，雖然只有七歲，但是，小男孩已經(jīng)長得相當(dāng)高，而且四肢異常有力，潘峰不需要托著他，他就能自己扒在水池邊撲騰。
過了一會兒，游泳館里忽然有一陣驚呼的聲音，大家紛紛看向同樣的方向，發(fā)出唏噓和感慨的聲音。潘峰循聲看過去，就見泳池邊，游泳館的女工作人員牽著一個小女孩從更衣室走出來，小女孩還不到膝蓋高，穿著有草莓圖案的泳衣，露出胖乎乎的蓮藕似的四肢。胳膊上套著浮力圈。黑黑的，略帶卷曲的頭發(fā)梳成兩個小揪揪。她躲在工作人員的后面，雙手牢牢地揪住對方的衣服下擺，眼睛看著游泳池，似乎有點害怕。
“好可愛的小女孩，像動畫片里的人參娃娃一樣。”
“好想她噗通一聲跳下來啊?！?p> “開什么玩笑，她還沒有淺水池的水位高呢?！?p> 潘峰身邊的人議論紛紛。蕭勁松看到小女孩，立刻扒在泳池邊，大聲叫道：“下來，下來?！?p> 小女孩卻拉著工作人員阿姨的手，拼命往后縮，顯得很害怕。
蕭勁松大聲說：“你不用害怕，這里的水很淺的。”說著，蕭勁松大力往水里一撲，濺出巨大的水花，他畢竟還沒有學(xué)會游泳，在水里只能瞎撲騰，蕭雪芽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水里的蕭勁松，似乎更害怕了。
工作人員拉著她的手，彎下腰對她說：“小朋友，我們到水池里去玩好不好?！?p> “嗯嗯！”蕭雪芽搖頭，仍舊拉著她的手往后退。
“不怕的呀，你穿了這個浮力圈，不會沉下去的?！?p> “不要！”小女孩斬釘截鐵地說，臉上是要哭了的表情。
工作人員耐心地勸說她，她還是反復(fù)搖頭。這時潘峰走到泳池邊，說：“把她給我?！?p> 工作人員就抱起小女孩遞到潘峰手里，潘峰舉著她，問：“你今天不是要來游泳的嗎？”
蕭雪芽看著腳下的水，說：“我不要！”
“已經(jīng)來了的話，就要把游泳學(xué)會，不然，只能在路邊看著別人游了。”潘峰的語氣冷硬，小女孩的眼中頓時充盈了淚水。潘峰輕輕地把她放在水中。蕭雪芽的小腳丫剛剛接觸到水面，大約覺得水涼，立刻舉起兩只小腳丫，一不小心還踢到了潘峰的肩膀，濺了他一臉水，他皺了皺眉，一松手，就把蕭雪芽扔到水里，那女孩立刻“嚶嚶嚶”地小聲哭起來，但是她因為戴著浮力圈，所以小小的身體浮在了水面上，滿眼含淚的小女孩子在水面上載沉載浮，而且還在哭，這情景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有趣。
潘峰后退一步，抱著雙臂，看著浮在水面上的小女孩，說：“游過來?！?p> 浮在水面上的小女孩一邊哭著，一邊隨波逐流。蕭勁松突然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她就驚天動地地哭起來。一時之間，游泳池里的人都笑了起來，覺得這個小女孩的反應(yīng)太可愛了。
潘峰丟下一個球在水面上，說：“小雪，把球撿起來。”
那小女孩一邊哭著，一邊伸手去抓那個球，她把臉埋到水里，立刻嗆住了，四肢不住地滑著，然后又哭了。不肯再動。潘峰無奈，上前伸手握住女孩的兩只小手，說：“擺動腿。”
那小女孩一邊哭著，一邊擺動著短短胖胖的小腿，像一只小鴨子，被潘峰拉著，慢慢地向前浮游。一邊游還一邊在哭。潘峰看著哭泣著游泳的小女孩，唇邊卻浮出淡淡的微笑。他中途想要松手，小女孩兒立刻“嚶嚶嚶”地哭起來，胖胖的手指抓住潘峰的手指，不肯放開，雖然是小女孩，但也頗有力氣。被那雙小小的手握住，潘峰內(nèi)心也產(chǎn)生了異樣的感覺。他平時因為……一些緣故，并不喜歡這個孩子，蕭雪芽也很怕他，但是，此時此刻她卻緊緊地拉住他的手，仿佛有什么久遠的記憶傳入他的心中，就像當(dāng)年那個女孩拉著他的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