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姣娘長大了
盛姣姣看清了譚戟鋒利的眉眼,一如記憶中那般不茍言笑,五官宛若刀刻一般,鮮明,英俊,不帶一絲陰柔。
幾匹汗血寶馬踏著短短的,稀疏的黃綠色小草,噠噠噠的跑過來,驚得水泊邊取水的人,趕緊往一旁避去。
齊漳皺眉,看著馬蹄踏入了水泊中,一行駿馬就這樣沖入了水里,將原本就不怎么清澈的水,攪得愈發(fā)穢濁。
然而這樣的陣仗,并不是尋常百姓家能夠惹得起的。
水泊邊取水的人們,緊抿著唇,敢怒不敢言。
譚小劍幾個,更是怒目圓瞪,緊捏著拳頭,一副忍不了就要立即揭竿而起的樣子。
“小殿下,這里有水!”
馬隊為首的人跳下馬,踩在水里揚聲喊著,他昂首哈哈的笑,又對身后翻身下馬的人道:
“沒想到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黃土戈壁上,竟然還有這么一片水泊,往后咱們有地方遛馬了?!?p> 馬蹄踏著水,原本就不算清澈的水泊,因為大量人與馬的入水,水紋蕩漾,嘩啦啦落在干涸的岸邊,沒有了蹤跡。
這片水泊可是方圓幾座村子公用的水源,跳馬湖人的吃喝洗漱,可全都是從這里取水的。
走近了齊漳的譚戟,早就看見了盛姣姣和齊漳一行人。
他繞過半個水泊走過來,沖齊漳點了下頭,又看向被污染了的水泊,緊擰著劍眉,手指尖捏著一粒石子,朝著前方一名錦衣護衛(wèi)的馬屁股上,“嗖”的彈了一石子。
汗血寶馬本就烈性,揚起四蹄,帶著水花,昂起上半身開始嘶鳴。
錦衣護衛(wèi)們紛紛轉(zhuǎn)身來看這匹駿馬,其中一名護衛(wèi)拉起陷入了狂躁中的汗血寶馬,直接將馬拉出了水泊。
眾人見狀,暢快的放肆大笑起來,其中以譚小劍幾個楞頭小子笑的聲音最大。
“笑什么笑?一群刁民!”
護衛(wèi)隊隊長,沖譚小劍幾個怒目而視,頗為羞惱。
齊漳瞄了一眼譚戟,微微的笑了一下,正要彎腰撿石子,去暗算殷澤其他護衛(wèi)的馬。
側(cè)方,有一名錦衣護衛(wèi)騎馬奔來,高聲喊道:
“小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縱馬入水,違令者仗三十。”
已經(jīng)騎著馬踏入了水泊中的錦衣護衛(wèi)們,便是紛紛的往后退,最開始翻身下馬,踏入了水中的那幾位,也牽著馬紛紛離開。
有護衛(wèi)看向笑得前撲后仰的譚小劍幾人,狠狠了瞪了他們一眼,算是記住了譚小劍幾人的模樣兒。
譚小劍幾個笑得愈發(fā)大聲。
齊漳直起腰身來,看向譚戟,低聲道:
“這群人什么來頭?”
“廢太子的人?!?p> 譚戟也是低聲回著。
因為最近集上來了個大人物,敢在這個時候行事如此囂張的人,除了是那位廢太子的人,就沒有別人了。
齊漳一副了然的神情,嘴里“嗤”了一聲,
“怪不得?!?p> 這幾個字自齊漳的口中說出來,諷刺的意味很明顯。
他身后躲著的盛姣姣一直避著殷澤的護衛(wèi)們,默默的看著那些護衛(wèi)們開始離開了水泊,儀仗漸漸的遠去。
殷澤的架子是大,但是他還是能夠意識到,水源對于治壽郡百姓的重要性,還不算昏頭。
事實上,要論起做皇帝,殷澤比起他的皇爺爺,他的父親,都要做的好。
等殷澤的儀仗走的差不多了,盛姣姣又偷偷的探頭看向譚戟。
譚戟目光落在齊漳身后,探頭出來的盛姣姣臉上,神情一頓,張了張口,喚了一聲,
“姣娘長大了?!?p> 他有幾年沒見過姣娘了。
雖然譚戟每月都回家,可是盛姣姣跟齊漳不在一個圈子里玩兒。
齊大姑娘又一直送盛姣姣去私塾,治壽郡里,有心思一直往私塾去的人可不多。
加上譚戟每月回來,要照顧一家老小,盛姣姣慢慢的大了,聽說還長成了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大美人,為了避嫌,所以沒什么必要的情況下,譚戟跟盛姣姣的生活產(chǎn)生不了什么交集。
盛姣姣見到譚戟的心情,就比譚戟見到她的心情,更復(fù)雜了許多。
她與譚戟從小相識,那是因為譚戟是她哥哥齊漳最好的朋友,后來她嫁給殷澤,遭遇數(shù)場宮變,無數(shù)的明爭暗斗,無數(shù)的陰謀詭計,譚戟都是她最忠實的后盾。
那些當初推舉盛姣姣為后的群臣們,只怕是做夢都沒想到,家中族人全死了的盛姣姣,早就已經(jīng)與神武大將軍結(jié)成一黨,兩人前朝后宮聯(lián)手,幾乎把當初屠了黃土村的那些人,全殺了個干凈。
只是可惜,到了最后,她與譚戟被有心人誣陷,漫天風雨,都是兩人之間不清不楚的,具有難以自證清白的曖昧。
最后譚戟被殷澤關(guān)入天牢,她也被殷澤下令,自證她與譚戟之間的清白。
整個后黨那豐盛的羽翼,被殷澤一根一根拔了個干凈。
是的,盛姣姣或許在年少時,曾經(jīng)對殷澤有過短暫的動心。
可是在經(jīng)歷了上輩子那樣多的風風雨雨之后,她再回首之前的那一生,未免太過于血腥與驚心動魄。
一個姑娘,在嫁人之前,與嫁人之后,對于愛情的想象,完全就是兩種極端,尤其是盛姣姣嫁的還是殷澤。
將來注定會成為大澤皇帝的男人。
這樣的兩個人之間,就算有再多的傾心與仰慕,到最后,終究會被一場又一場不辨真假的陰謀詭計與朝局動蕩,消耗殆盡彼此的信任與情感。
到了最后,盛姣姣與殷澤,就活成了兩個下棋的人。
所有人都成了他們棋盤上的棋子,他們用著這個世界上,本該最親密的夫妻關(guān)系,費盡心機,下著一盤事關(guān)天下生死存亡的大棋。
而譚戟,成了盛姣姣手中最鋒利的一顆棋子。
最終,這一場又一場看不見的宮廷硝煙中,她敗了......
盛姣姣不知道她死了之后,殷澤還有沒有把譚戟怎么樣,上輩子她死的時候,大澤周圍的四國皆被譚戟打了個服帖,大澤迎來了太平盛世。
可是在盛姣姣死之前,她清楚的知道,掌握了大澤兵權(quán)的譚戟,早已經(jīng)成為了殷澤的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