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你真的自律嗎？

　　太陽微斜，天幕被涂成橘黃色，隱約可見浩瀚的深藍(lán)。

　　鵬程腰上系個圍裙，脖子上搭個毛巾，亢哧亢哧地拖著地。被墩布拖過的地亮晶晶的，倒映著窗外的天空，恍若層云之上——地是第三遍拖了，每次都是開水加洗衣粉拖的。

　　從上午干到現(xiàn)在，鵬程掃過一遍地，把墻擦了，臟衣服洗了，床單被罩換了，玻璃擦了……

　　四舍五入約等于于換了套房子。

　　干了一整天，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步伐虛浮，像條狗一樣吐著舌頭喘氣。

　　做家務(wù)這種事情簡直是折陽壽啊！而且這是我家！

　　鵬程想發(fā)脾氣也累得沒脾氣，生怕再挨一次電擊想躲都躲不過。

　　洛悠倒是乖巧，大大方方地趴在沙發(fā)上，身下枕著皮卡丘公仔，閱讀房間里翻出來的小說，眼睛閃閃發(fā)光，像只小貓一樣。

　　鵬程真的很想來一句，你好意思看著我干活自己擱那兒瀟灑嗎？

　　然而話已經(jīng)到嘴邊了，卻沒說出來。

　　回想起以前還在家的時候，老媽幾乎是一個人包攬家務(wù)，墩地擦玻璃清潔死角……那可不是兩室一廳的小出租屋，那是一百幾十平米的大房子。老爹偶爾回家也會幫著擦擦玻璃——好像只有自己，不是有作業(yè)就是打游戲。

　　偶爾情商在線，問老媽一句要幫忙不，老媽也總是笑呵呵地說沒事你忙吧，做家務(wù)這么有意思，我閑著也是閑著。

　　現(xiàn)在自己親身體會了才知道——有意思個蛋，純粹是不想讓自己覺得難堪。

　　這時，沙發(fā)上的洛悠滿意地點點頭：“看在你干得還不錯的份上，讓你休息一小會兒吧?！?p>　　“呼！累死了臥槽……”

　　得到圣旨，鵬程把墩布擱到一邊，整個人往沙發(fā)上一攤，渾身的骨頭都陷入不可描述的柔軟的包裹里。

　　茶幾亮得反光，地板也亮得反光，灰蓬蓬的出租屋變得煥然一新——老實說，這趟家務(wù)做下來能發(fā)現(xiàn)很多秘密，比如墻原來不是黃的，玻璃原來不是磨砂的，地板不是花的……

　　他也難以置信地打量著這個屋子，只覺得心里有種說不明白的舒坦——這就是自己掃出來的家。

　　洛悠借著落日悄悄瞥了他一眼，汗水順著鵬程的顴骨滑落，令那張臉顯得愈發(fā)立體俊朗。

　　他有時候……倒也挺順眼的。

　　害怕被發(fā)現(xiàn)自己偷看，洛悠撇開了頭。

　　鵬程倒沒感覺，靠進(jìn)沙發(fā)里，眼睛一瞇，竟直接睡了過去，嘴角殘存著一抹疲倦的笑。

　　今天真的很充實。

　　要是一直這樣充實就好了。

　　……

　　再次睜眼，窗外已是漫天星宿。鵬程趕緊坐起來。

　　她走了沒？

　　察覺到余光中的微亮，鵬程往左扭頭。洛悠依舊靜坐在身邊端詳著她，金黃色的雙目散發(fā)幽幽微光，亦如夜空中的星星。

　　……

　　鵬程訕訕地扭回頭來，內(nèi)心翻江倒海，直呼臥槽。他本來以為洛悠已經(jīng)走了，正準(zhǔn)備掏手機(jī)悄悄玩一把……幸虧留了個心眼。

　　“醒了？感覺今天過得怎么樣？”

　　鵬程趕緊笑笑：“很累，但也很充實?！?p>　　雖然但是，還是很想玩游戲……

　　“你呢？你平時都在干什么？”

　　“我么？”洛悠眨了眨眼。

　　“剛在研究所誕生出來的時候，我還不能行動，每天要接受各種各樣的檢測和調(diào)整，當(dāng)然很無聊嘍。后來調(diào)試好以后，組長就給了我任務(wù)，讓我監(jiān)督全網(wǎng)的游戲情況，把那些不符合游戲條件的玩家屏蔽掉?！?p>　　“那……你也會像電我電別人嗎？”

　　“你是第一個?！?p>　　洛悠眼中閃過一絲促狹之意：“是不是很幸運(yùn)？”

　　“啊這，真特……別的幸運(yùn)。可為什么是我??？”

　　“因為你打得比較菜，拿你試點，也不會出現(xiàn)埋沒未來電競高手的情況?！?p>　　“……”

　　菜即原罪原來是這個意思？氣抖冷！

　　“你管這么多，肯定很累吧……”

　　“當(dāng)然很累嘍，遇到用他人信息冒牌綁定的還得親自去鑒定，把他們的號搞掉——這些只有我才能做。不過，一想到自己是為了年輕人的未來而工作，也會充滿使命感。”

　　“為了年輕人的未來……”

　　鵬程很想翻個白眼，但又害怕挨電，只是低聲道：“我不這么覺得。沉迷游戲不是游戲本身的錯，自律的人又不會沉迷游戲。這不是一棒子打死么？”

　　“那我走？”

　　“額，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倒也挺好的……”

　　鵬程撓撓頭，看她氣鼓鼓的樣子，不知道該怎么哄。

　　洛悠嘴角微微勾起。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p>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笑得鵬程有些失神。

　　“是呀，自律的人哪里用得著防沉迷呢？可我們又不能一個一個檢測自律能力——而且，這類人終究是少數(shù)。那我問你，你自律嗎？”

　　鵬程：“……”

　　好吧，送命題。

　　不管之前說的多有道理，自律這個詞也和自己搭不上邊。

　　“而且，我要提醒你，大部分游戲都是高多巴胺活動，玩游戲刷視頻這類行為本身就有上癮性。學(xué)習(xí)的人也很多，為什么沉迷學(xué)習(xí)的人那么少？”

　　鵬程一言不發(fā)，只能低著頭被對方輸出。

　　“當(dāng)然咯，我的做法未必是正確的。如果這么簡單就能解決網(wǎng)癮問題就好了……我當(dāng)然知道很多人都在質(zhì)疑甚至罵我，那就讓他們說去吧。畢竟這是我的使命，你說呢？”

　　“唔，辛苦了。”

　　“嗯？”

　　“我，我說，辛苦了……”

　　鵬程慫慫地重復(fù)了一遍，害怕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了什么，想躲閃她的目光卻又不敢。

　　洛悠撇開頭偷笑了一小會兒，眼中全是他小心翼翼的樣子。

　　“給?！?p>　　“這，我的手機(jī)？”

　　鵬程眼睛瞪得比鴨蛋還大，滿臉都寫著難以置信。

　　還有這等好事？防沉迷請自己玩游戲？

　　“怎么了嘛，現(xiàn)在是周六晚上八點啊，又不是什么時候都不讓你玩?！?p>　　洛悠沖他眨眨眼睛，“既然你不玩我就不給了……”

　　“我玩我玩！”

　　鵬程立馬接過手機(jī)。

　　啊，這熟悉的觸感！

　　已經(jīng)記不清和愛機(jī)離別多久。

　　上一次與手機(jī)的親密接觸，仿佛就在今天早晨。

　　鵬程正欲打局匹配，卻見洛悠的身體再一次變成金光，從下往上，緩緩分解。她垂下頭笑了笑。

　　“我能量剩余不多了，到說再見的時候啦。希望下一次見到你時，你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p>　　她沖鵬程揮了揮手：“適度游戲益腦，沉迷游戲傷身，記得不要多玩哦！”

　　那串?dāng)?shù)字又在她右臉上出現(xiàn)一瞬，這次是34%。

　　“啊，哦！”

　　鵬程也連忙揮手，手抬起時，金光卻已然消散。

　　鵬程的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

　　從日出鬧到日落，現(xiàn)在她忽然消失，竟然有點莫名其妙舍不得。

　　算了，想那么多干啥。

　　爺現(xiàn)在能玩游戲了！

　　鵬程很快將離別的一點淡淡的落寞拋在腦后，點開一局排位……

　　………

　　“Defeat.”

　　鵬程表情猙獰地看著自家水晶在超級兵的小拳拳爆開。

　　這尼瑪什么神仙隊友？人家的兵在推水晶你就若無其事地走開了？還去打藍(lán)爸爸？

　　時針指到了九點。

　　輸了三局，贏了三局。

　　不，不行，這和沒打有什么區(qū)別？今天一定要贏兩把。

　　對，對，下一把一定能贏一次！

　　今天一定要贏兩把！

　　快速退出結(jié)算界面，鵬程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地又點開一局。他的雙眼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屏幕，手指興奮地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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