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今天的天有些陰,沒有了往日明媚的陽光。但對于盛夏而言,這是難得的涼爽時刻。
晨練回來,洛悠靠在門側(cè),看著坐在沙發(fā)上準(zhǔn)備背單詞的鵬程,眼瞼微垂;鵬程正納悶她今天怎么這么安靜,于是抬起頭看向他。
兩道目光毫無防備地撞在一起,立刻各自避開。
洛悠臉上閃過“47%”。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互相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什,什么意思!”
洛悠抄著手,又高高噘起嘴,試圖掩飾自己亂跳的內(nèi)心,使勁撇開腦袋。
“都說過了,只是假裝而已。我們是清清白白的同志關(guān)系!”
鵬程撓頭:“我其實什么都沒說啊……”
洛悠白了他一眼,眼神一如既往地有殺氣。雖然不知道她又抽了哪根筋,但鵬程識趣地閉上了嘴。
“你好好背單詞,記得不要偷玩游戲。那,那我出去了?!?p> 洛悠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門口,努力假裝沒有回頭的樣子,眼睛卻使勁向后轉(zhuǎn)動,借余光偷看他的反應(yīng)。
“嗯?!?p> “……”
洛悠噘起嘴,回頭瞪了他一眼:“你就嗯一下?”
“啊?”
“做戲,做戲也要認(rèn)真一點啊……”她轉(zhuǎn)回身去,背著手嘟囔道,氣勢很足,聲音卻小得聽不見。
鵬程有些汗顏地扶了扶額。
“注意安全,記得早點回來。另外——”
他鄭重地將右手放在胸口。
“我保證不偷玩游戲?!?p> 他答應(yīng)了!
洛悠臉上波瀾不驚,心里暗暗地狂喜了一陣。
“這才差不多?!?p> “搞不懂你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
“那我走啦!”
“等一下——”
洛悠已經(jīng)半只腳跨出了門。鵬程想起什么,叫住了她,扭頭鉆回自己臥室。不一會兒他又出來了,手里多了一把天藍(lán)色的小傘。
“雖然天氣預(yù)報說不下,但預(yù)防萬一,你還是拿著吧?!?p> 鵬程將雨傘遞給她;洛悠伸出雙手捧住,目光微微顫抖。胸膛之中,似乎有一顆靈動而溫暖的小火苗忽地燃起……
鵬程沖她笑了笑。
“萬一漏電,電到別人就不好了。”
“……”
洛悠覺得自己的小火苗被涼洗腳水潑滅了。
“漏電了先電死你!”
她氣鼓鼓撂下一句話,信手出了門。鵬程臉上掛著暢快的笑意,目送她氣急敗壞地下了樓。
嗯,欣賞她急了的樣子,真是一種享受。
緩緩關(guān)上門的一瞬,鵬程臉上的笑容收斂。他端著單詞書,陷進沙發(fā)里,有點失神地凝視著墻上的掛鐘。心臟在胸膛中著急地跳動著,無法撫平。
怎么回事……
他使勁甩甩腦袋。
算了,想她干什么。
比起這個,鵬程更驚喜于自己的新發(fā)現(xiàn)。洛悠確實無法監(jiān)控發(fā)生在筆記本電腦上的游戲行為——有些游戲是不歸健康系統(tǒng)監(jiān)管的。
完全沒必要戒除網(wǎng)癮,只要別被她發(fā)現(xiàn)讓她生氣就好。
趕緊背單詞,等會兒背完了,就去偷偷打游戲。
……
洛悠捏著傘下樓。踏出單元門的一刻,涼盈盈的雨絲乘著風(fēng)落下,掛在臉蛋上。
她于是撐開傘。蔚藍(lán)色的傘就像陰云之中的一片天空,如藍(lán)寶石一般明亮。雨絲落在傘面上,輕快地奏動著。
洛悠走在雨幕之中,衣角微微鼓動,金黃色的瞳仁有些出神地盯著虛無中下落的雨。
等他完全回歸健康生活后,我就完成我的使命了。
嗯……
找了個沒人的墻角,洛悠偷偷調(diào)出光幕,看了一眼。
鵬程
沉迷度:76%
洛悠有些疑惑地?fù)蠐项^。
前幾天還跌破過70%,但后來卻慢慢回升,現(xiàn)在基本穩(wěn)在了76%,并且有略微上漲趨勢。
然而她一直有隨時關(guān)注鵬程的手機狀態(tài),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她特別叮囑過,除了游戲,短視頻之類的也不能碰,因為這些都是高多巴胺的活動。
他似乎也照做了。
76%,能達(dá)到這個程度,說明他依舊非??释嬗螒?,大部分沉迷度較高的人其實行為上停止玩游戲很容易,但就是極難調(diào)整心理上的依賴。
嗯,不過他也有很努力地控制自己吧?
他剛剛都那么認(rèn)真地發(fā)誓啦。
想到這里,洛悠重新露出充滿干勁的笑容。兩個人一起努力,總有一天會成功。
鵬程,加油呀!
嗯。
到點了,去偷窺咯。
……
洛悠這回直接去了公園。因為玉米味的雙匯賣完了……
現(xiàn)在正下小雨,燥熱許久的地面濕漉漉的,雨天的公園更是沒什么人。
洛悠抱著膝蓋蹲在草坪上,撐傘等待大帝的出現(xiàn)。這片地帶的灌木叢有很多,任何一個都可能是他的藏身地點。
果然,大帝從一處灌叢中探出腦袋,邁著小碎步小跑了過來,身上的皮毛已經(jīng)有些濕。
洛悠趕忙往前移了移傘,好將他完全罩住。與此同時,脖頸后側(cè)沒了雨傘防護,很快被雨絲打濕。
洛悠趁機伸手?jǐn)]狗;大帝瞇起眼睛往后縮縮腦袋,似乎是在質(zhì)問為什么沒帶火腿腸過來。
“嘻嘻,不好意思哈,玉米味的雙匯沒有了……”
大帝的狗臉上浮出一絲無奈。
沒有玉米味的雙匯,難道就不能買別的嗎?我是流浪狗啊喂!垃圾桶都翻的,哪有那么挑食……
洛悠沒有讀懂他的無奈,嬉皮笑臉地繼續(xù)擼狗;大帝盡管不情愿沒有火腿腸就摸霸王狗,但也沒有反抗。
誰讓她給自己提供避雨的地兒呢。這次就勉為其難地再讓她摸一回霸王狗。
下著雨,也不知道她會不會……
“大帝大帝,你在嗎?”
盲人少女撐著傘,如約而至,手里還捏著一根玉米味的雙匯。大帝和洛悠都有些驚喜。
“汪嗚!”
大帝歡喜地鳴叫一聲,使勁甩著尾巴鉆到了她跟前。由于風(fēng)有些大,而它相對低,少女的裙擺掀起,罩在了狗頭上。
大帝使勁甩甩腦袋,晃開裙擺。
請相信我,我是正經(jīng)狗,絕對沒有偷看!
“嘻嘻,不好意思呀。”
夏幽幽伏下身子,開始拿火腿腸喂狗;洛悠在一旁撐傘圍觀。夏幽幽撫摸著大帝有些干的毛發(fā),臉上閃過一絲稍縱即逝驚訝,隨即嘴角微微上揚。
“大帝,雨有些大,你介意去我在的樓道里避雨嗎?”
大帝思索片刻,然后舔舔她的左手。
“嘻嘻,那走吧,我為你撐傘!”
夏幽幽說著支起雨傘,緩緩起身。
今天這么快嘛?
洛悠也有些喪氣地?fù)纹饌?,跟在后面。在夏幽幽邁出左腳踩在磚石路上的一瞬,磚塊忽地松動。然而她已經(jīng)收起右腳,整個身體失去重心,飛速向冰冷而堅硬的地面墜去……
墜落中的夏幽幽下意識閉上眼睛,然而并沒有感到想象中的疼痛。
她墜在一種不可名狀的溫潤和柔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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