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訴說前塵
“是穆大夫開的方子嗎?”不得不承認(rèn),這一覺她睡得很舒服,算是出城以來,睡得最好的一覺。
趙霽不置可否,安魂散確實(shí)是穆莨宸配制的。
“是藥丸嗎?”
寧仙兒見他站在那里,又開始變得奇奇怪怪,既有良藥,為何不拿出來?
趙霽默不作聲進(jìn)了屏風(fēng)后,良久,在里面說道:“進(jìn)來吧?!?p> 寧仙兒進(jìn)去屏風(fēng),見他手里多了塊白色的棉巾,“用藥時(shí),”難以掩飾的尷尬過后,“躺下可能好些?!?p> 怪不得他會(huì)尷尬,寧仙兒伸出手,“我自己用吧?!?p> 趙霽將棉巾當(dāng)燙手山芋似地遞給她,自己閃身而出。
寧仙兒躺在床上,棉巾捂住口鼻時(shí),并沒有十分刺鼻的味道,反而有青草香。
過后,趙霽想去看看藥效如何,因?yàn)樯洗嗡龓缀跛艘惶煲灰梗赃@次他將藥粉減了半。
拿開棉巾時(shí),原本閉著眼睛的寧仙兒,突然睜開眼睛,蒙朧的眼眸,似泛著一層水霧,以為自己驚擾了她,“快睡吧?!?p> “趙霽?!?p> 他避嫌一般地站直身體,“我不是你的‘趙霽’。”
卻被似夢(mèng)非夢(mèng)的寧仙兒委屈扯住,“你還是怪我的,是嗎?”
趙霽只想離開。
寧仙兒眼見他就要掙脫,竟死命扯著他,扯彎了他的腰,直撲入他的懷中,緊緊摟住,“趙霽。”
因?yàn)樗昧^猛,趙霽為了不將她撲倒在床上,只得以手支撐,“我說了,我不是你的‘趙霽’?!?p> “可你就是他??!”寧仙兒埋頭在他懷中,一切的一切都是這樣熟悉,讓她永生難忘。
沉默良久,他問了句,“說說看,我為何是他?”
受了安魂散影響,卻又未能安然入睡的寧仙兒,絮絮叨叨,顛三倒四,從她在林府后園摔入他懷中開始,一直說到他沉入水中。
趙霽驚愕地前傾著身體,任憑寧仙兒摟著,連推拒都忘了。
同樣是兵亂初始時(shí)雨中遇險(xiǎn),只是這回肆月一人扛下所有,而他只是被落石砸斷了小腿。
穆莨宸也確實(shí)同樣為他放棄了科舉,苦心鉆研家傳的醫(yī)術(shù),替自己醫(yī)傷。
怎么都沒想到,一切的一切竟然是個(gè)陰謀,一個(gè)謀奪他世子之位的陰謀。
在寧仙兒的敘述里,自己沒能逃脫對(duì)方的謀算。
可現(xiàn)在,腿傷剛愈他就隨父王領(lǐng)著王府私兵同官兵一起,殺回城內(nèi),平息了兵禍,也因此得到圣上的嘉獎(jiǎng),并且提前承繼了世子位。
想起那個(gè)平庸的二弟,趙霽苦笑,為了名利,至親之間也能做到這等地步,當(dāng)真讓人始料未及。
懷中的寧仙兒終于支撐不住,讓她躺好之后,他坐在床沿,看著她的睡顏,有些納悶,林益辰家的后園,確實(shí)有座一人多高的假山。
自幼習(xí)武的‘他’明明能躲開,為何要任憑一個(gè)小丫頭片子摔在自己身上?
納她為妾倒也說得過去,這次不也一樣讓她‘得逞’了?
但毫無征兆地對(duì)她體貼有加,還一往情深,就有些匪夷所思,自己向來最煩這種輕浮攀扯的女子。
可惜寧仙兒說得最多的,就是她與‘趙霽’相處的點(diǎn)滴,他心里的疑問無從探尋。
可以不信她口中的情深如海,至死不逾。但與情義無關(guān)的,她雖然說得簡(jiǎn)短,卻皆可印證,不容他不信。
太多的細(xì)節(jié),要等她醒來,找個(gè)機(jī)會(huì)好好聊聊。
營帳外響起一聲輕哨,趙霽穿好盔甲,沖出營帳,吩咐自己的人和蘇無量的兩個(gè)手下看守好營帳,就率隊(duì)出了行營。
鄴城果然有兵匪佯裝百姓藏匿,也果然以為他就在城內(nèi),想必打算偷襲他之后,再悄悄打開城門。
趕到城下,杜顯彰一身勁裝正等著他,“世子爺,杜某從未上陣殺過敵,今日手癢得很。”
趙霽只說了句,“杜大人未著盔甲,小心為上?!本驮竭^了他。
杜顯彰騎馬趕上,“世子就不怕有人里應(yīng)外合?”
“行營在后,就怕那來無影去無蹤的兩千余人不來?!壁w霽看了眼杜顯彰。
杜顯彰明顯不悅,“世子此話何意?”
“涂大人苦守半月,拖住了兵匪千余人。盛將軍前去馳援,總要有所建樹才是?!?p> 杜顯彰攔住趙霽的馬頭,“我看,不如今日由我入城廝殺,世子在城外接應(yīng)?”
趙霽拱手,“既如此,霽就祝杜大人旗開得勝,大展神威?!?p> 杜顯彰始料未及,帶著心中的狐疑,揮手示意自己的人馬跟上,“盡量留下活口,萬不能像五年前那樣,只留一城的尸首,死無對(duì)證?!?p> 假裝沒有聽懂的趙霽轉(zhuǎn)身吩咐,“布陣!就依杜大人所說,出城的留下活口。援軍,依舊殺無赦!為五年前冤死的渚州百姓血恨!”
偏安一隅的寧仙兒依舊睡到午后,營帳內(nèi)靜悄悄的,走出屏風(fēng),只有她一人。
桌上擺著兩塊芝麻餅,看來是為她留的飯食。
喝了杯水,覺得整個(gè)行營也靜悄悄,可惜為了染翠,她不能出去壞事。
從荷包里拿出趙霽給她的兩顆糖,昨日夢(mèng)里全是他,可終究是物是人非,此人非彼人。
趙霽帶著一身血?dú)庀坪熑霂?,望著發(fā)呆的寧仙兒,“染翠受了傷,你去看看?!?p> 她手忙腳亂將糖收入荷包,全沒留意趙霽正盯著她,眼神添了莫名且復(fù)雜的情緒。
染翠傷得并不重,對(duì)方的一刀,大半被蘇無量替她擋了。
寧仙兒心中愧疚戰(zhàn)勝了對(duì)血的恐懼,輕撫著染翠手上的傷,“姑娘,我沒事?!?p> 正咬牙忍痛的蘇無量,“四姑娘,我也沒事,穆大夫親自給我們上的藥。”
寧仙兒目光搜尋到忙碌的穆莨宸,這是專門收治傷員的營帳,他身著短衫,挽著衣袖,正在為中箭的兵士拔箭療傷。
“四姑娘,這里你如何來得?”
寧仙兒轉(zhuǎn)頭,杜顯彰扶著一位受傷的勁裝男子剛剛進(jìn)入營帳,見她仍舊懵懂,擰眉說道:“男女有別?!?p> 染翠立刻臉色緋紅,輕扯了寧仙兒,“姑娘,我們出去吧?!?p> “四姑娘?!蹦螺瑰反舐暫白×怂拔矣惺孪嗌?。”
寧仙兒默默轉(zhuǎn)身,杜顯彰剛才一語道破了趙霽的有意為之,如今穆莨宸開口,無非老調(diào)重談。
“這次還要黃柏?!蹦螺瑰芬娝⑽此齑饝?yīng),“世子自會(huì)念你的好?!?p> 寧仙兒心說,還要你特意提及嗎?趙霽讓自己來看這鮮血淋漓,不就是打這主意嗎?
除了杜顯彰,營帳內(nèi)還有無數(shù)的眼神因他的話,朝她打量,讓她那句自己給藥與世子無關(guān)的話終究說不出口。
“我去寫信?!?p> “寧四姑娘,我的膏方要記得服用,否則過不了多久,世子又會(huì)來問我要新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