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星夜相求
“四姑娘，我在鄴城還有軍務(wù)，明日便可起程回渚州城。”杜顯彰的解釋，寧仙兒并未在意，而是恭敬行禮，“一切以杜大人為重?！?p> 看過數(shù)次她與趙霽的親昵，杜顯彰眼神黯然，“早些歇息。”
染翠見到熟悉的庭院，“四姑娘，前次我喬裝成你時，就住在這里?！?p> 回頭發(fā)現(xiàn)蘇無量走路有些別扭，“讓你逞能，看你明日還騎不騎了?！?p> 蘇無量要強地回答，“騎。我不過是太久沒騎，而這馬鞍又太硬，要是換成我自己的，”多半是憶起傷心往事，話并未說完，而是與另外三人開始輪班。
寧仙兒嘗過這種滋味，知道無藥可醫(yī)，“城內(nèi)安全，又住在一個院子里，都去休息吧。”
深夜，杜顯彰看著找上門來的寧仙兒，“四姑娘就不怕招人誤會？”
“正因為此，才深夜求見杜大人。”寧仙兒放下斗篷，內(nèi)里依舊是白天的男裝打扮。
“我勸你最好莫想莫問?！倍棚@彰輕嘆一聲，“我也不想聽。”
“民女不懼死?！睂幭蓛赫f道，“但不能不孝?！?p> “有人和你說過，我曾在詔獄待過嗎？”杜顯彰輕撫桌面，眼神則直視寧仙兒。
見她默認(rèn)，猜測是趙霽所為。
“有多少高官顯貴，一朝淪落，體面全無?！?p> “我不懼死?！睂幭蓛捍驍嗔怂?p> “那為何不能耐心等待？”杜顯彰習(xí)慣了一言九鼎，極少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唯獨是她，總壞了他的規(guī)矩。
“我等了五年?！?p> 他投桃報李，也打斷了她的話，“那就再等一會。”
“杜大人若異地而處，難道也能泰然安坐？”
“看來趙霽舍不得多提及我?！倍棚@彰緩緩起身，行至窗前，“你忘了成德堂？”
“與孝道相比，身外之物俱可舍棄?！睂幭蓛阂舱玖似饋?，“成德堂，本來我就擔(dān)了虛名?！?p> 杜顯彰卻慢慢走近，這次，寧仙兒并未退避，而是倔強地與他對視。
他壓低了聲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我不能裝作不知?！睂幭蓛貉壑性缫逊浩饻I花，“爹娘一定有難言之隱，我要去找他們?！?p> “看來寧府待你，并不算太苛薄。否則，你怎會如此天真！”杜顯彰看著倔強揚起頭看他的丫頭，她最近好像長了身量，身形卻依舊單薄。
“我不傻。有些事根本躲不過，正因為躲不過，我才要盡快找到他們，多聚上一日?！?p> 杜顯彰終于重新審視了這個丫頭，“我還真當(dāng)你巾幗不輸須眉，沒想到，你依舊沒有開竅！”
“五前來，真的假的兵匪，但凡抓到，便會公開處斬?！?p> “若機關(guān)真是爹所為，就算他受了脅迫，也無人會為他正名?！?p> 杜顯彰突然攔下了她余下的話，“你就不怕牽連了趙霽？”
“我與他三月之期早就到了?！?p> 杜顯彰點頭，“你怕牽連他，所以就求到了我的門上？”
“杜大人，我只想知道兵匪藏匿之處?！?p> “然后，你就領(lǐng)著身邊的人與你一同赴死？”
杜顯彰語帶譏諷，寧仙兒卻坦然輕笑，“自然不會。”
見識過她的體力不支，他忍不住挑眉，“你一人？”
“五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這一日，莫說就在渚州境內(nèi)，就算走遍天下，不吃不歇我也要尋到他們?！?p> “雄心不錯?！倍棚@彰轉(zhuǎn)身在她身旁的靠椅上坐下，“可惜，我并不打算牽扯其中?！?p> “民女知道大人閱歷頗多，自然也曾遇到相似之事，民女只想要個方向?！?p> “你想知道？”杜顯彰饒有興致地轉(zhuǎn)頭看她，“可惜我不想說?！?p> “無論是我的閱歷，還是你所求之事?！?p> 寧仙兒默默轉(zhuǎn)身，向他行過禮后，“杜大人，民女告退?！?p> “今晚你已向我自首，但本官暫未查實，故而先行將你監(jiān)視居住?！倍棚@彰享受著她臉色及眼神的變幻，“本官答應(yīng)你，若此事屬實，定然讓你們一家三口于監(jiān)牢中團聚?！?p> “多謝大人?！睂幭蓛耗康倪_(dá)成，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杜顯彰眼神變幻，終究沒有攔住她，因為外頭的更鼓已響了二下，況且，來日方長。
一身輕松的寧仙兒抬頭望月，腳步歡快，趙霽和涂銘樾那樣忌憚杜顯彰，足見他權(quán)勢濤天。
小小的火炕他都那樣感興趣，精妙絕倫的灌木叢機關(guān)，不信他不動心。
只要他愿意，爹娘定然能安然自兵匪中脫身。
以爹的為人，怎么可能淪為兵匪，其間必然有隱情。
等回到了院中，直接跪在地上，向上蒼默默祈求，“仙兒愚鈍，竟不知重來一回，真意在此?！?p> “如今世子安然無恙，但求上天保佑爹娘平安無事，能重新團聚！”
染翠只見她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再沒有昨日的頹然。
“姑娘起得晚，早間杜大人說今日恐怕不能啟程，不如我陪姑娘四處走走吧?！?p> “鄴城雖小，但也有可逛的?！?p> 寧仙兒聽她說過，自己兵亂之前，就住在鄴城，便欣然與她一起，在蘇無量他們的陪同下，沿著鄴城僅有的一條主街，慢慢閑逛。
等逛得差不多，寧仙兒才小心問她，“你家以前在哪里？”
“兵亂后，就只剩殘垣斷壁。前次來時，我又特意在周遭尋訪過，一個熟人都沒了?！?p> 寧仙兒想起杜顯彰星夜送她時說過的話，“你并不算最苦的?！?p> 不由得握緊了染翠的手，“你還有我們?！?p> 染翠重重點了下頭，眼神卻撇向了蘇無量，寧仙兒不好明說，只輕笑說道：“到時候再為你擇個良婿?！?p> 染翠頓時低垂了頭，眼神莫名。
寧仙兒只當(dāng)她害羞，自己還有一個多月才會及笄，也不宜多談。
便岔開了話題，談?wù)撈疣挸嵌酁橥链u的房屋。
“所謂鄴城，原本只是渚州城的衛(wèi)城，后來軍屬家眷日益增多，便修建了城墻。”
“再之后，崇王府封地后，這里就單獨列了出來，成了縣域?！?p> 杜顯彰的聲音突然自她身后傳來，寧仙兒趕緊回身行禮，卻被他避過，“我未著官服，不必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