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赴京請罪
寧仙兒終于讓自己的白色小馬消停,得以與父親馬頭平齊,與趙霽和杜顯彰相對而望,“長公子,杜公子,筐中的,都是我親自挑選,有些可以生食,有些卻要煮熟了吃?!?p> 杜顯彰輕笑,“多謝寧姑娘美意。”
車中的杜若靈先前聽到寧葉誠說話,并未在意。
這會聽到小丫頭的聲音,兄長還這樣溫和回應,忍不住挑起車簾張望,見是個未滿十歲的小丫頭,不禁搖頭輕笑,兄長對其他庶出的妹妹,可從未曾這樣和氣過。
怕耽擱行程,寧葉誠與寧仙兒退避一旁,好讓出路。
可惜小丫頭剛學會而已,白色小馬又被她弄得原地轉著圈,就連心事重重的趙霽都輕笑出聲,寧葉誠只得下馬,將她連人帶馬牽到路邊。
趙霽的素驍就這樣被吸引了,經過白色小馬時,偏頭一個鼻息,直接讓白色小馬后退兩步,再一個踉蹌,差點將寧仙兒摔下馬來。
趙霽只得歉意看著她,“寧姑娘,你和馬兒都要多吃些,才不會被欺負?!?p> “我抓得牢著呢?!睂幭蓛壕髲姷赝χ绷松碜印?p> 不得不承認,馬兒打扮得再花里胡哨,配她都極合適。
趙霽覺得心頭的陰霾,也因她的出現(xiàn)消彌不少,“走了?!?p> 寧仙兒未像寧葉誠那樣拱手相送,而是揚揚手里的鞭子,讓清脆的鈴鐺替她道別。
等他們走遠,問了寧葉誠一句,“爹,他們以后都不會回來了嗎?”
寧葉誠收回遠眺的目光,“聚散皆是緣,人各有定數(shù),回吧?!?p> 杜顯彰立此大功,回京必然另有一番造化,反觀崇王世子趙霽,此番到京,必有一番磨難。
寧葉誠等寧仙兒順利騎行之后,翻身上馬,回頭看了眼趙霽他們離去的方向,覺得自己遠離是非,回鄉(xiāng)隱居,實屬明智之舉。
趙霽晚間宿于驛館,翻看寧葉誠相贈的書,除了自己喜好的,還有一本手抄的《菜根札記》,略略翻過,里面的文字簡煉明雋,兼采雅俗,言辭中流露出山林意趣,滲透著萬物一體的體悟。
明白這是寧葉誠于自己目前處境的良苦用心,不禁會心一笑。
可他不僅是他自己,他是子,是兄,是崇王府的長子,護闔家安寧,讓家族得以承繼,是不能推卸的責任。
雖然時時都想退避,可也知道,無可退避。
崇王平日看起來和氣,發(fā)起狠來,也是真狠,親隨并未因趙霂叫苦連天而放松半刻,就連睡覺都未讓他解下身上負荊。
幸虧一路上天氣好,并無阻礙,第三日就到了京城地界。
趙霽因為未宣進京,只能在驛館暫時歇下,等候圣上傳召。
杜顯彰則要領著杜若靈先行回府。
杜若靈眼巴巴看著趙霽,“霽哥哥,我明日就請旨進宮,一定讓姐姐替二公子說幾句好話。”
趙霽像這三日在路上一般,并不接話,依舊滿臉憂色,反倒是早已狼狽不堪的趙霂,“杜小姐,那就先謝過了?!?p> 杜顯彰心中清楚,趙霽眼中的擔憂并不全因趙霂。
但他能幫的,只能是裝作不知,“初晴,等我事了,再來尋你說話?!?p> “我此番來京,不想讓太多人知曉。”趙霽說完,杜顯彰即刻會意,“再會。”
轉而交代妹妹,“你也當體諒初晴的難處,遠道歸來,先好生在家中歇歇?!?p> 杜若靈擔憂地點了頭,“霽哥哥,若有事,一定要來尋我和兄長?!?p> 送走了杜顯彰兄妹,趙霂悲苦地攔住準備回房的趙霽,“兄長,我還要綁多久,皮都要爛了。”
“父王派了人,你自去問他們?!壁w霽終究有些不忍心,回頭吩咐叁月,“二弟什么人都沒帶,你暫且?guī)退纤幇?。?p> 趙霂一聽,“讓我洗個澡吧?!痹捯粑绰洌缤跖蓙淼挠H隨就從屋內閃身而出,“二公子,你當知道,如何才能少受些罪,早日回渚州。”
趙霂委屈地低下頭,他心中的憋屈誰又知曉。
睡了之后才知道那是盧氏的女兒,盧氏在外面大散金錢,整個渚州的富貴公子,沒沾過的或許就只剩眼前這位剛剛回渚州的兄長了。
院子退都退了,還想怎樣?
“兄長,你一定救我。”
他在父王面前長大,崇王是什么樣的心性自然比趙霽感受更深,棄車保帥,也不是不可能。
唯有眼前的兄長,被他當成了救命的稻草。
趙霽回頭,“若只是些荒唐之舉,倒不至死罪。”
之后沒看任何人,徑直入了屋。
一連三日,莫說召見,就連驛館的長吏都鮮少露面。
相比于其他人的焦燥,趙霽心里清楚得多。
以圣上的心性,必然要先見過杜顯彰,心中主意拿定,才會召見崇王府的人。
他猜得沒錯,杜顯彰此刻又被圣上叫了去。
相比于前兩次,只是一次比一次深入地問詢渚州之事,這回內殿中,圣上身邊連負責記錄的親信都沒有。
“渚州的案卷已經送來,與你所說,相差無幾?!笔ド习酌婧陧殻瘸缤跄贻p幾歲,或許國事操勞,身材消瘦,不如崇王富態(tài)。
相似的眉眼,閃著凌利的光芒,“血玉剛剛入手,就用得如此醇熟,不愧為杜府長公子。”
杜顯彰雖然早在腹中演練無數(shù)次,又有前塵的經驗,還是覺得心跳得厲害,為免露餡,索性將頭低伏于地,“圣上,微臣承認,為貪功,大膽冒進了?!?p> “你為何就篤定,渚州的府兵指揮史,和鄴城的千戶,會因一句暗語,就聽你一個黃口小兒的派遣?”
杜顯彰依舊匍匐于地,“圣上,微臣不敢欺瞞,正因要入詔獄,微臣提前,提前作了功課?!?p> “回家挨打了沒?”坐于暗影處的圣上突然轉換了話題。
杜顯彰卻略微松了口氣,“打了?!?p> “打得好!”緩緩從龍椅上起身的圣上,慢慢走到他跟前,用手中的蒲扇,敲在了他的背上。
不輕不重,卻也讓他輕薄的夏衫,漸漸透了血漬。
“既無意探知此事,就該立刻命人回京覆命?!笔ド铣蛑成蠌浡_來的血漬,“若是有一處不合你意,你還能活著回京嗎?”
“微臣知罪,日后必定戒去浮燥,不再貪功冒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