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看看你的備注

　　金雞獎頒獎典禮全程預計三個半小時，中間穿插歌舞表演。

　　安初虞從坐下那一刻起，表情就有些嚴肅，只有在鏡頭掃過來的時候，她才露出微笑。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最佳男主角的獎項頒發(fā)完，終于輪到最佳女主角。安初虞暗暗地舒了口氣，打起精神來。

　　臺上的主持人一男一女，都是娛樂圈里成績斐然的演員，兩人搭配和諧，時常引得全場歡笑。負責頒獎的則是兩位曾經(jīng)拿過金雞獎影后的前輩，賀秋敏和段長紅，年逾五十風韻猶存。

　　賀秋敏說：“一轉眼，金雞獎已經(jīng)舉辦三十多屆了……長紅，你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段長紅笑著接話：“我想說，時間過得真快，我們都老了，就剛剛上臺階，差點給我絆倒?！?p>　　臺下一陣哄笑，主持人立刻說：“段老師哪里老了？風采不減當年，你們說是不是？”

　　現(xiàn)場響起大家的回應：“是——”

　　段長紅笑了一下，接著說：“很榮幸作為頒獎嘉賓，出席這一屆的金雞獎。廢話不多說，讓我們一起看向大屏幕?！?p>　　前方大屏幕上出現(xiàn)黑色的背景，一行金色大字躍然其上，伴隨著洪亮的聲音：“獲得第3X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女主角評委會提名的是，安初虞《冬蟬》……”

　　大屏幕適時播放安初虞在《冬蟬》里的演繹片段。

　　“姚梅《星火相傳》、鄭華濃《極限二十四小時》、閆思思《蓮花臺》?！?p>　　每個入圍的女主角都有相應的電影片段展示，短短幾十秒的視頻都能感染到在座的每一位觀眾。

　　屏幕上出現(xiàn)四位提名者的鏡頭，相比較其他三位的緊張激動，安初虞顯得太平靜了，平靜得仿佛獎項與自己無關。

　　賀秋敏拿起黑色燙金字體的信封，字正腔圓道：“四位女演員都非常優(yōu)秀，那么誰會是今天的最佳女主角獎項獲得者呢？我們即將揭曉?！鳖D了頓，她打開手里的信封，“第3X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女主角授予——”

　　現(xiàn)場突然響起古怪的音效，像是一段密集的鼓點，故意營造出一種緊張又令人期待的氛圍。

　　“安初虞《冬蟬》，恭喜！恭喜安初虞！”

　　掌聲雷動，響徹整個大廳。

　　安初虞肩膀耷拉了一秒，很快挺直，從座位上起身，與身旁的導演和搭檔各擁抱了一下。

　　她提著裙擺走上前方的舞臺，先后擁抱臺上的兩位影后，從她們手中接過獲獎證書和獎杯。

　　賀秋敏和段長紅說：“恭喜。”

　　“謝謝。”

　　安初虞走到麥克風前，調整了一下高度：“《冬蟬》是我和戴明導演第二次合作，走紅毯前，我跟他開玩笑，說要是沒能拿到獎，他是不是不再給我第三次機會?！?p>　　鏡頭給到臺下的戴明導演，三十五歲的年輕導演笑呵呵地搖頭，像是對她感到無奈。兩次合作下來，他太清楚安初虞的性格，她習慣在公開場合故作老成，實際上是個非?；顫娪腥さ娜恕?p>　　“好在，我沒有辜負他的信任，給這部電影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安初虞舉起獎杯，“感謝金雞獎的組委會，感謝評審老師對我的肯定；謝謝戴明導演第二次選擇我擔任他的女主角；感謝編劇老師的付出；感謝《冬蟬》臺前幕后所有的工作人員。沒有你們，就沒有今天站在頒獎臺上的安初虞。謝謝我的影迷一直以來的支持，希望我在未來的日子里，能給你們帶來更多更好的作品?！?p>　　觀看到這里，席箏彎起嘴角，拿過丟在一邊的手機。

　　某人不通過他的微信，他只好用別的方式恭賀她獲得最佳女主角的獎項。

　　席箏編輯了一條短信發(fā)給安初虞。

　　“恭喜你?！?p>　　——

　　頒獎典禮結束，消息傳到網(wǎng)上，安初虞的粉絲總算揚眉吐氣。超話里熱鬧非凡，紛紛搞起轉發(fā)抽獎的活動。

　　連路人都發(fā)來道賀的小作文。

　　不少人想起前兩天鬧上熱搜的爭吵，諷刺道：“喬綠霏的粉絲嘴巴開了光吧，一個勁兒嘲安初虞沒獎項加身，這不就抱回來一個？”

　　安初虞粉絲則大度道：“低調，低調?！?p>　　而安初虞本人，在頒獎典禮落幕后，與劇組人員道別，坐上自家團隊的車，被助理和經(jīng)紀人環(huán)繞著道喜，她卻并沒有多開心。

　　沈薔滿面紅光，比安初虞還激動：“拿獎了還不高興??？”

　　安初虞把獎杯和獲獎證書塞她懷里，拉了拉肩上的毛毯：“我母親在我這個年紀都是三金影后了，還提名了國際影后。”

　　沈薔：“你不能這么想，杜瓏秋十四歲就開始拍戲了，你起步比她晚很多，你們沒有可比性。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很有名的那句話——世界上每個人本來就有自己的發(fā)展時區(qū)?！?p>　　沈薔沒記錯的話，杜瓏秋的生平事跡里寫過，她是個孤兒，在福利院長大，被一對夫妻收養(yǎng)，在她十四歲那年，那對夫妻出車禍去世，她又成了無依無靠的人。后來，她孤身一人輾轉到TVB的各個劇組跑龍?zhí)?，有幸在十七歲那年被周春志導演賞識，拍的第一部電影就拿獎了。

　　不可否認，杜瓏秋是有天賦的演員。

　　她的一生，短暫又傳奇。

　　沈薔奉行鼓勵式培養(yǎng)手下的藝人，她摟住安初虞，手掌輕拍她肩膀：“等《黎明乍現(xiàn)》上映，沒準再捧一座獎杯回來，很快你就追趕上你那位影后媽媽的腳步了?！?p>　　安初虞嘴角提起：“薔姐，你還是嚴厲一點吧，你這樣我有點不適應。”

　　沈薔沒好氣地一把推開她：“滾滾滾，懶得安慰你?！?p>　　祝翠西圍觀好戲，樂得哈哈大笑。

　　——

　　回到酒店，安初虞磨磨蹭蹭泡了個澡，躺到床上已經(jīng)很晚了，床頭的柜子上放著她的證書和獎杯。

　　她摸了摸那座金雞獎杯，拿起手機縮回被窩里。

　　很多圈內好友發(fā)來祝賀的信息，還有幾通未接來電。

　　安初虞翻著翻著，就看到一條意料之外的短信，發(fā)件人是“席征”，她點進去，只有簡短的三個字。

　　就是這平平無奇的“恭喜你”，讓安初虞回憶起那荒唐的一夜，本來她都快忘了。

　　她閉上眼睛，努力把某些畫面從腦海驅逐出去。

　　跟回復其他人的道賀短信一樣，安初虞打出“謝謝”兩個字，發(fā)送。

　　消息發(fā)出去的那一秒她就后悔了，大概是因為她剛才回了好多個“謝謝”，打起字來太順手。原本她是打算忽視席箏的。

　　她皺起眉毛，想要撤回，事實是短信沒辦法像微信一樣撤回。

　　安初虞按下返回鍵，退出短信，想要當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下一秒，那邊就回了一條消息過來。

　　“席箏。”

　　安初虞瞄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時間，已經(jīng)凌晨兩點多了，他突然發(fā)來自己的名字，她不明所以。

　　安初虞：“？”

　　“你看看你的備注，再看看我的名字，有沒有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

　　席箏猜到她給他的號碼備注的是名字，而不是所謂的“老公”。在她的認知里，他的名字是“席征”。

　　他必須要糾正她。

　　安初虞還真看了下自己給他的備注，發(fā)現(xiàn)名字寫錯了。

　　不是“征戰(zhàn)”的“征”，是“古箏”的“箏”，不太像男人的名字，倒像是個大家閨秀的名字。

　　——

　　安初虞第二天下午回到BJ，正式開啟短暫的休假生活，當她猛然記起還要補拍《黎明乍現(xiàn)》的鏡頭，整個人都躁郁起來。

　　祝翠西在屋子里幫她收拾各大品牌寄過來的禮物，聽她一聲嘆息，豎起腦袋：“虞虞姐，你怎么啦？”

　　“沒事。”

　　安初虞穿上拖鞋，從臥室里找出被擱置的劇本，回到客廳，倒掛在沙發(fā)上，翻到唯一的一場床戲那里，擰著眉開始琢磨。

　　祝翠西被她的姿勢逗笑：“你頭發(fā)都拖到地上了?！?p>　　安初虞兩條腿搭在沙發(fā)背上，腦袋朝下，一瀑長發(fā)堆在地毯上，高舉起劇本念念有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對祝翠西的話恍若未聞。

　　祝翠西感嘆演員不容易，讓她當著片場那么多人的面演那樣的戲，她可演不出來。

　　“姐，我看你這么煩惱，不如跟季老師聯(lián)系一下，提前試試戲?！?p>　　補拍的是床戲的鏡頭，光靠安初虞一個人肯定不行，作為男主演的季與橖老師也得回來一起拍。

　　安初虞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在沙發(fā)上，她把劇本蓋在臉上：“明天就要補拍了，我到哪兒去找季老師，而且……”

　　“很尷尬，我知道?！弊４湮魈嫠f出剩下的話。

　　安初虞腦袋一垂。

　　祝翠西整理完了，叉腰站在客廳里，掃視一圈，沒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她就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那我走咯，虞虞姐你有事就打我電話。你明天是傍晚出發(fā)對吧？我到時候帶司機過來接你?！?p>　　安初虞沒抬頭，朝她的方向揮揮手。

　　祝翠西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拿上背包，最后建議道：“虞虞姐，你要是不想找季老師，可以找你老公幫你對對戲，找一下感覺。你們在巴黎不是相處得很好嗎？”

　　她自以為提了個絕妙的建議，又怕惹安初虞生氣，所以說完就腳底抹油開溜。

　　門“哐當”一聲關上，安初虞抬起頭，眼前已經(jīng)沒有祝翠西的身影，她的聲音似乎還未消散，在她耳邊盤桓。

　　安初虞撈起手機，從列表里找到席箏那條加好友的申請，意外的是申請還沒有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