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蘇醒
裝甲車和坦克在坡頂上整齊地列成一排，數(shù)不清的炮口和槍口都正對著前方的暴風(fēng)雪。
“路秘書長，所有武裝都集結(jié)完畢?！?p> “原地待命?！甭拂氤呛莺莸爻橹桓鶡?，將所剩無幾的煙蒂丟在雪地里。
“秘書長，有個問題可以問嗎？”
“問?！?p> “卡塞爾學(xué)院里的人沒有烙印，他們怎么可能進來？”
雖然不是時候，路麟城還是有些既好氣又好笑，“你當時言靈課上是怎么學(xué)的？知不知道有的言靈最擅長開門？”
“鑰匙！”那人恍然大悟。
“不要小瞧秘黨的底蘊，別說是鑰匙了，即使是‘萊茵’那樣的高危言靈，秘黨在需要的時候也能拿得出手?！甭拂氤敲嫔兀恢肋@個尼伯龍根還能支撐多久，希望至少要支撐到路明非切割成功，這樣他們就還來得及修改規(guī)則。
如果切割失敗了，那就是世界末日的開啟吧？路麟城拉上槍栓，掏出手機開始撥號。
足足等了一分多鐘，直到撥號自動取消，他狠狠地一拳砸在車頂上，把身邊的副官嚇了一大跳。
路麟城壓根沒搭理他，沉默了一下后再次撥號，這次很快就接通了。
“十七號么？切割恐怕出問題了......”
......
路明非悄咪咪地把眼睛瞇開一條縫，雖然小魔鬼說在他的安排下會有人將路明非喚醒，但是路明非也不確定來的是誰是否可靠，直到那一抹金色映入眼簾。
“零？”路主席猛然驚醒，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女孩提著三棱軍刺站在門口，一臉冷漠地轉(zhuǎn)過頭來。
零一直都是這么冷漠，但是路明非卻覺得今天的零似乎有些不一樣，明明相貌上沒有任何變化，但他卻明顯感覺到零的臉頰有些稚嫩，雖然沒有往日那么漂亮，卻更像一個小女孩了。
只是不知為什么好像怎么都能從這張充滿稚氣的臉上看出“擋我者死”四個字來。
零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把桌子上的羽絨服丟給路明非，轉(zhuǎn)身就去開門。
“喂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明非在冰天雪地中小跑著跟上零的腳步，皇女殿下個子不高卻走得極快，還專挑各種不便通過的地方鉆來鉆去，讓尚未完全明白狀況的路主席苦不堪言。
零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了之前喬薇尼給他注射過的那種藥物，現(xiàn)在他的腿已經(jīng)可以活動了。
不過現(xiàn)在他屬實有些搞不明白狀況了，皇女殿下也能進入尼伯龍根？難道皇女殿下是小魔鬼找來的？這個結(jié)論似乎有些不那么靠譜，而且皇女殿下看起來對這里不是一般的熟悉，帶著路明非七拐八拐地就躲過了那些監(jiān)視他的人。
皇女殿下終于停下腳步，對著路明非甩出一個不滿的眼神，路明非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趕緊噤聲。
“路明非？”一個男孩的聲音響起，路明非感到周圍的景物在恍惚間變化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東西破碎了。
當他再轉(zhuǎn)過頭的時候，驚訝地發(fā)現(xiàn)零不見了。
一個男孩從后面的灌木中鉆出來，路明非記得自己在食堂見過他一次，沒記錯的話他的名字應(yīng)該叫安東。
“你好?！甭访鞣屈c點頭。
“你在這里干什么？”安東的眼神看起來不是那么的友善。
“恢復(fù)訓(xùn)練?！甭访鞣侨銎鹬e來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剛才看到你和另一個人在一起。”安東說。
“我怎么不知道？”路明非驚訝地說，“你看錯了吧？”
安東一臉狐疑地看向雪地里，確實只有路明非一個人的腳印。
其實路明非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大概能猜出個所以然來，以小魔鬼的能力，幾乎每次和他見面都是在這種似夢似真的情況下。
如果這是小魔鬼安排的，那他倒暫時可以放心了。雖然小魔鬼是個索命的奸商，不過還是個有底線的奸商，該玩玩該鬧鬧，還沒在關(guān)鍵時候坑過他。
“我聽說你去切割了？”安東問，“切割得怎么樣？”
“你從哪聽說的亂七八糟的？”路明非冷靜地反問，“我想有些事情不是你有資格知道的吧？”
“我收到路秘書長的指示來關(guān)照你。”安東拿出手機比了一下，“你剛剛結(jié)束手術(shù)身體很虛弱，不應(yīng)該到處亂跑，所以請跟我回去?！?p> “我老爹有什么事不直接和我說，我為什么要相信你？”路明非淡淡地說。
“路秘書長在聯(lián)系我的時候切割還沒有結(jié)束，而且我們不確定你什么時候能結(jié)束。”安東面無表情地回答，“我接到的指示只是把你帶回去，其他的都與我無關(guān)，所以，路明非主席，請跟我走吧?！?p> 路明非當然不可能就這么跟他回去，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避風(fēng)港平靜的表面下絕不像老爹說的那么簡單，而且以老爹的性格......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個問題，路明非對路麟城說過，如果要在救一萬個人和救媽媽之間選一個，路麟城會選擇救那一萬個人。同樣的，在選擇救一萬個人和救路明非之間，相信路麟城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并不是路明非自私，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而只要犧牲他一個人就可以拯救世界，他倒也不憚于和親愛的人一一訣別后獨自踏上不歸的征途。但是首先路麟城并沒有對他說實話，沒有告訴他一切的真相，其次這個避風(fēng)港本身所做一切的正確與否還存疑，最后經(jīng)過之前發(fā)生的種種，路明非更愿意相信那個不惜一切要帶他離開的老媽而不是稀里糊涂地就把小命搭進去。
“有什么可猶豫的呢？”安東看到路明非遲遲不愿挪動腳步，于是一邊邁步上前，一邊對路明非伸出手，“路秘書長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
親生父親，說的真好，可是路明非無法相信。
他愿意相信小時候記憶里和初來時候的那個夢里的爸爸媽媽，那個一事無成的普通小職員版本的路麟城和那個在菜市場上與小攤販討價還價版本的喬薇尼，現(xiàn)在他也愿意相信那個不惜放棄自己多年的努力想送他逃走的喬薇尼，可是他卻無法完全相信這個路秘書長版本的路麟城。
老爹對他究竟說了多少真話，又有多少話是在欺騙他？
就在這時，安東已經(jīng)快要走到他的面前了，即使是在積雪很深的雪地里，這個距離也足夠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混血種對毫無防備的敵人發(fā)動致命一擊。
安東的另一只手一直插在衣兜里，也許正握著什么武器。
下一刻，他突然一個箭步邁出，閃電般地一拳揮向路明非。
但是這突然襲擊的一拳落空了，路明非提前預(yù)判了他的動作，只是一個簡單的轉(zhuǎn)身就避開了這一擊。
安東心下微驚，但是他并沒有把時間浪費在驚訝上，一擊落空后就迅速轉(zhuǎn)身，插在兜里的手揮出，一把電擊槍對準路明非發(fā)射。
但是這一槍又落空了，路明非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不足以支撐他在這個距離上躲過電擊器的射擊，但是電擊槍在安東扣下扳機的前一刻突然甩開，緊接著一個嬌小的人影出現(xiàn)在兩人中間，上步、轉(zhuǎn)身、揮拳，一記速度極快的上勾拳狠狠打在安東的下頜上，竟然把安東整個人都打得離開了地面！緊接著嬌小的身軀跳到空中，一記側(cè)身接上勾拳再次擊中安東的下頜！
路明非簡直要看呆了，這種在街機對決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升龍拳是他當年的最愛之一，但是現(xiàn)在這個少女的升龍拳實在是太漂亮太標準了，漂亮到路明非忍不住想要為她叫好。
安東整個人在空中被打得后仰，然后重重地摔進雪堆里。
“你是？”路明非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憑空出現(xiàn)的嬌小身影，問道：“零？”
女孩轉(zhuǎn)過頭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淡金色的頭發(fā)和冷俊的小臉和零完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這個女孩瘦瘦的，臉上還有點雀斑，路明非可以確定她就是那個幾次在風(fēng)雪中呼喚自己的小女孩，只是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見到她......好像一個年輕版的零，不過零本來就看上去只有十四歲，所以應(yīng)該說是童年版的零。
“跟我走?！币蝗缂韧暮啙嵃詺猓犝Z氣確實是零無疑。
這下路明非腦袋里的問號更大了，本來零出現(xiàn)在這里他就已經(jīng)冒出了個問號，現(xiàn)在零居然還變成了縮小版！難道這個尼伯龍根不僅能延緩時間，還有時間倒流的功效？
“你是誰？”安東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在看到零的那一瞬間竟愣住了，黃褐色的眼睛里流露出驚恐的神色，“你？是你！不可能！”
此時他的表情就像一只受驚的小鼠，止不住地后退，好像見鬼了一樣。
“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安東突然發(fā)出尖叫，路明非完全不懂他在說什么，零的表情卻愈發(fā)冷酷。
“我確實已經(jīng)死了，你也一樣?！绷愕卣f。
“不，這不可能，你死了......我還活著，我還活著！”安東的神色漸漸癲狂起來，“就算你從地獄里回來，我也能把你送回去！”
他突然摸出藍牙耳機戴在耳朵上，一臉兇狠地按下了開機鍵。
路明非一臉懵，從縮小版的零出現(xiàn)后他就處在懵圈懵圈更懵圈的狀態(tài)，現(xiàn)在看起來零居然和安東認識？安東為什么說零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而零說的卻好像他們都已經(jīng)死了才對，難道他路主席其實切割失敗了，現(xiàn)在是在天堂里做夢？
但是安東的神情迅速冷靜下來了，路明非不知道那個藍牙耳機里有什么聲音，但是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安東的變化，似乎所有的癲狂和畏懼都被壓制，有什么東西正在從他的身體里蘇醒，變化最明顯的卻是眼瞳的顏色，黃褐色的眼瞳沉睡過去，取而代之的是瑰麗的黃金瞳！
路明非的雙拳突然攥緊，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涌上心頭。
他曾在別的地方見過這種變化，是在東京，在高天原，在被海水浸沒的樓道里，在王將的梆子聲中，源稚女的人格被壓制，覺醒的是惡鬼般的風(fēng)間琉璃！
于是路明非知道那個耳機里播放的是什么了，一定是一段和那梆子聲同樣原理的音頻！安東原本的人格在音頻中被壓制，而有什么流著龍血的東西蘇醒了！
覺醒后的安東一呼一吸間，黃金瞳如金色的玫瑰綻放。
美麗而危險。
“路明非？”他歪了歪腦袋，好奇地用黃金瞳打量著路明非。
路明非沒有說話，他和零都死死地盯著這個從安東的身體里覺醒的家伙。
“自我介紹一下吧，”覺醒后的安東輕嘆一聲，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有些驕傲又有些冷淡的安東了，反而像是一個青春期的憂郁男孩，“我沒有名字，他們給我的代號是十七號。”
“所以你才是老爹派來的人吧？”路明非說，“你一直藏在他的身體里？”
“你是說安東？”十七號問，“并不是，我只是安東的一個人格而已，我們是同源的?！?p> “你是通過什么切換的人格？梆子聲么？”路明非故作面無表情地問道，他意識到這個避風(fēng)港里藏著的東西遠比他想到的要多得多，與赫爾佐格同樣的人格切換技術(shù)在安東身上出現(xiàn)，也許這里還有更多關(guān)于他的真實身世的秘密。
“你已經(jīng)知道了？”十七號眉峰微挑，“哦無意冒犯，我知道你也可以通過梆子聲來切換成龍化狀態(tài)......不過，是的，我們接受過同樣的手術(shù)，所以你明白了吧？留在這里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因為你自始至終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
“比如龍化嗎？”路明非淡淡地說，“或許你想試一試？”
十七號臉色微變，他說的話只是在試探路明非的虛實，要想控制龍化狀態(tài)的路明非當然是不可能的事，否則他們也不會躲在這個避風(fēng)港里，而路明非的鎮(zhèn)靜自若是他所沒想到的，他上次讀到路明非的資料的時候路明非壓根就是一個掛著S級頭銜的廢材，距離現(xiàn)在不過一年多而已，是什么改變了這個男人？
然后他看到了路明非身邊的女孩，臉色變得極其凝重。
“雷娜塔？”